李小树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说:“李小树,你这是闹哪样?能不能严肃一点?”
李小树凝视着远方,后来他收回视线平静地对我说:“我很严肃。哥们儿,昨晚我考虑了整整一夜,我决定——去寻找许春花。”
我做梦也想不到李小树会千里迢迢去寻找许春花,可是他真的走了,走的时候,除了给大黑猫带来一些他家里剩余下的猫食外,他还向我讨要许春花的那幅肖像。看到他热切企盼的眼神,我便把画稿送给了他。李小树小心翼翼地把画稿收藏在他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画筒里,就火急火燎地走了,像阵风似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大黑猫在李小树走后的那两天里性情变得异常暴燥,它要不是充满敌意地盯着我看,就是“呜呜”地叫着在墙脚吹胡子瞪眼地踱来踱去。它用爪子抓扯门窗,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弄坏了好几幅还没来得急装裱的画。我狠狠教训了它一顿,它才开始变得安静规矩起来了。
李小树走后几天,我和一帮朋友聚会过几次,每次他们都向我打听李小树的情况,好像这已经成了每次聚会的一个重要内容。当然了,他们既然喜欢,我便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们说,就在某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李小树就背着他的行囊,去寻找许春花,走了就再没有音讯。他们张大眼睛又问我:许春花是谁?我对他们说,许春花只不过是我画稿上的一个女人。他们先是一愣,后就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喘不过气来。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笑,笑过之后,我和往常一样,每天早晨驱车穿过东大街到画廊,在那里待上大半天后,再绕着道去宠物用品店买些标有lite或light的猫食去参加聚会,然后再回家。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周左右,李小树才打来一个电话,我接通电话的时候,话筒里满是“沙沙沙”的噪音,他的声音就夹杂在其中时断时续地传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自己已经到达柳江古镇了。我刚“哦”了一声,就看到一辆大红色的蓝博基尼跑车正缓缓地驶进李小树旁边的那幢小洋楼。我站在阳台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李小树的电话,一边眯着眼睛打量着从小轿车里下来的那女人。
女人很漂亮,约莫二十岁出头,高挑的个头,瓷白的皮肤。一条曵地的白色纱裙像一朵盛开的白色蔷薇朝下铺陈开放着。
我忍不住伸长脖子咽了口唾沫,李小树在电话那头敏感地问到:“哥们儿,你在做什么?”
我饶有兴致地说:“看美女!”
李小树在电话那头干笑了两声,后来电话就断了。
那是我和李小树最后一次通电话,因为要筹备个人画展,我一直没有主动联系李小树,李小树听说我要忙于开画展,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我每天忙忙碌碌,不过每天回到寓所后,只要听到女人的琴声,我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然后不自觉地伫立在窗前,朝女人居住的小洋楼里打量。
我没想到女人会对画感兴趣,就在我个人画展举办的最后一天,女人来了。她悄无声息地走进大亭,然后神情专注地在我画的一幅幅画前驻足观看,当她看到一幅题为《烟雨江南》的画时,我看到她眼睛里流露着赞叹和惊羡的神色。
见女人一直站在那幅画跟前不肯离开,我伺机走上前说:“你喜欢这幅画?”
女人没有回答,她扭过头来朝我腼腆地笑了笑。
我说:“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我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递给女人一张名片,女人看着名片睁大眼睛说:“原来这画展是你办的,你太了不起了!”
我呵呵地笑了两声。
女人说:“你的画画得真好,非常荣幸——能认识你!”
女人说完就主动伸出手来,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我赶紧握住女人的手,女人的手很白很嫩,我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里,女人并没有反对,好像这白晰修长的手原本就该属于我一样。
我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女人,女人的确很漂亮,黑黑的眸子,高高的鼻梁,白晰而细腻的皮肤把她柔润性感的嘴唇映衬得格外突出。女人既有北方女人的高贵气质,又有南方女人特有的妩媚阿娜。
女人见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不由得红了,她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我的眼睛仍没有离开女人,我明知故问地说:
“你住在七里坪?”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是邻居。”
女人微张着嘴半信半疑地盯着我,我正要进一步向女人打听名字的时候,女人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该死的电话!”
女人掏出手机迅速瞥了一眼,又快速挂断电话把它放回到包里。我不由得一阵暗喜,女人似乎看透我心思,她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
女人走后,我再无心思待在画廊,便向画廊里工作人员交待了几句,就提前回了家。我想女人傍晚的时候一定会回到对面的小洋楼里的,像往常一样,在院里侍弄一下花草,然后回到亮着橙黄色灯光的屋子里弹钢琴。
我每天傍晚的时候端着酒杯木然的站在窗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小洋楼。可是女人并没有如我想像的那样,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回过七里坪的小洋楼。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枯燥泛味,我开始频繁地出入酒吧和KTV等娱乐场所。
有一天,有一个台湾画商托人约我在一家新开的KTV包房见面,我去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女人。女人脸上化了很浓的妆,她嘟着嘴对画商撒着娇,两片火红的嘴唇像一朵开在她脸上的罂粟花。
我没有进去与台湾画商见面,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了那家KTV厅的。在走出大厅之后,我就打电话约了一帮圈内的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天,可女人的影子总会时不时的浮现在我眼前。
女人穿着一条改良后的火红色旗袍,旗帜很短,齐膝盖上几寸的地方,旗袍的口子开得特别高,她侧坐在那个六十来岁已经秃了顶的台湾画商腿上,白花花的大腿就暴露了出来。画商色眯眯地盯女人的大腿,手很不老实地在上面揉来捏去。
女人娇滴滴说:“快放我下来,万一被人撞见……”
女人把那个“人”字说得很轻。
男人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放心吧,宝贝儿,我请的客人还要一会儿才会到,现在还早着呢。”
女人说:“你请的是哪位客人呢?我认不认识?”
男人说:“听说那人好像还是李小树的朋友,是一个美术界掘起的新秀,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他的作品,不过没见过本人。”
女人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男人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了?难道你还惦记着那个李小树?据我所知,他身边从不乏缺女人。”
女人嗔怪地说:“讨厌!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惦记谁?李小树是什么东西?他只不过是个一闻不鸣的小混混,他怎么可以和你相比呢,我的醋坛子——大商人!”
男人说:“这就好,宝贝儿,你看我的很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跟着我的……”
女人嘟着嘴说:“讨厌,干嘛说又这个……”
男人放肆地笑了笑说:“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懂事的女人,从不和我家里的那个黄脸婆争风吃醋。宝贝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男人说着就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女人搂着男人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说:“你还说!人家这不是在乎你吗?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那天在珠宝店看到一串项链,可漂亮了!”
男人说:“喜欢就买下来好了。对了,宝贝,那别墅你住着还习惯……”
听到这里,我便转身离开了。
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喝了很多的酒,在我喝得正起兴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糊乱地接起电话问了声:“谁——?”
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男人说:“哥们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