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如果这条路能像
风中的一片树叶飘起来
那该有多好
我得把脚步放得轻些
不能让它摇晃
或者发出声音

听得见风的絮絮叨叨
像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太婆
把这个季节推向极致
耳朵冰凉
大地的响动此起彼伏
这些风的脚步声
远远大过了我
赶路时的喘息

*慢

慢是一种形状
在缓缓的一步一挨上升的石梯上
它的慢是曲直之间的腿
那个人喘息初平
他看着前面咄咄逼人的石梯
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石梯悠闲
一步一步书写
这座江边小城步步上升的姿势

*阶前

雨水滴答
漫过阶前
苔痕灰暗湿润
一只蜗牛缓缓移动
挡住了一滴雨的去处

那个人站在台阶上
伸出手准备敲门
犹豫片刻又缩回去了
他离开的脚步声
有这个季节的哀婉凄清

*那么小

我的忧伤那么小
被一粒尘埃掩埋
又被一阵风抬起
在村庄的歪脖子柳树下
蚁群黑压压的
围着我的忧伤
它们的触须
互相交流
细小的承认
把我的忧伤放大
在辽阔的大地上
不断扩散

*旧牙

用时间噬咬时间
牙齿感觉无辜
尖厉的声音歇斯底里
吞下唾液
心底泛起一阵疼痛

牙床咬文嚼字
想要把持自己
在跨过岁月的门槛时
提不起精神
被绊了一跤
松动的牙齿还在不甘示弱

毕竟 牙齿还是老了
管不住风 管不住雨
躺在岁月的怀里
细细温习
值得咀嚼的过去

*落叶痛

风的另一面
是漓淋的雨水
那片被追赶的黄叶
爬不动了
在泥水里打滑
浑身一无是处

风中的赶路人
拍下肩头的另一片落叶
去追逐时间的疼痛

*沦陷

这个冬天絮絮叨叨
把自己陷入时间的纷争里
道路沦陷
那个刚喝完酒的人
在52度的光阴里
寻找旧时模样
他的皱纹刻着
这一天的斑驳
抬起头来 他在更低处浅唱

陷下去了 日子陷下去了
抽身准备离去的人
这时候已泪流满面

*顺着风

在风中
那棵树的摇晃
格外认真
它把自己的高大
弯下去
和道路一起
追赶黄昏

*磨损

鞋被道路磨损
不发出呻吟
依旧在打量世界
它在用眼睛磨损光阴
光阴颤栗着
一步步走向暮晚
暮晚被星光磨损
黑着脸 听鞋主人的
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