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短篇,故事情节也特别简单,无非是孙文斌老汉在莱市场犯病摔倒了被人救起,然后为感恩而酬谢罢了。这样简单的故事,貌似普通、平常,但作者却着实是作了精心的处理与巧妙的安排,所以才给人管中窥豹、以小见大的感觉,让我们感到回味无穷。
首先,在材料安排、结构布局与小说命题上,突显匠心与用心。作者以孙文斌老汉为主线,以他发病摔倒为核心事件,让众多人物粉墨登场,集中刻画不同人物的不同心理,表现他们不同的人性,让他们在这一相同事件中各持己见、百家争鸣,集中的矛盾冲突有利于再现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突显作品表现的主题。
《六月鸣蝉》,这是作品的标题,眉心以为,作者以此命题,用意颇深,绝非简单的偶合。
一是与红尘客栈活动主题重名。网站活动主题也叫“六月蝉鸣”,意谓在六月里,网站作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积极参与写作,形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西效老师也以此为命题,不正让我们看到其作品已成这百花中的一枝、百家中的一鸣吗?二是这命题,从字面看,交代了小说故事发生的时间与情境,即故事发生在蝉鸣的六月。三是这命题有寓义,通读小说,你不难发现,不过是写不同人对孙文斌老汉摔倒与报恩事件的不同态度,这不正象六月的蝉鸣——各持己见吗?四是这个命题又暗契当今社会“老人摔倒要不要扶”的热点争议,再现时代的社会风貌。可见作者命题用心之深。
其次,简单情节,巧设波阑。
孙文斌老汉想出来散散心,便拄着手杖椅,拖着尚未康复的病体走到了菜市场,由于体能不支,便觉不好。如果能坐下安静地歇一会儿,或是及时服用那两粒随身带的救命物,他也就不会摔倒了,故事也就写不下去了。事实上,他先遇到一个无腿乞丐,并被请求到别的地方去;出于怜悯,也由于乞丐态度的良好,他撑着身子离开了。可当他经过一长溜菜摊时,顿觉撑不住了,他便马上放好手杖椅坐下,准备掏出那两粒救命物吞下,就在这关键时刻,却遭到女摊主尖声厉气地驱逐,甚至她还上前来推搡……一切都来不及了,老汉无声地滑倒在地上……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故事的开端就很有意味,交待了事件的原由,为故事的发展和人物的活动搭了台子,铺了场子;人物也都站到了台面上,与读者照面,不待表演,就给了读者一个初步印象,为人物性格的发展蓄势铺垫;更树立了悬念:老汉怎么样?大家施救了吗?情况如何?结果如何?种种牵挂,引领你迫不及待地读下去,想探个究竟,寻个答案。这就是作者情节构置的巧妙之所在。
半个月后,老汉再次出现在菜市场,他是来报恩的,可他并不直接说报恩,偏要打听一下事情的原委,这很合乎生活的常理,却给人微起波澜的感觉——似乎是要兴师问罪、追究责任,以至于让心虚的女摊主争抢言语权,不让老汉说话,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害得读者也险些误会,直至老汉抢过话语权说明情况,我们紧张的心也便松弛下来。
再次,巧设对比,细节见性。
作者刻画人物,不是一个一个地去精雕细刻,而是集中群体刻画。所以在刻画人物形象时,除了运用语言,动作等通常惯用的手法之外,还巧设对比,让读者在对比中去了解、去认识不同人的个性与品行。比如当孙文斌老汉摔倒之后,不同人就有了不同的表现:女摊主是惊叫着躲开,回到自己的摊位;两位姑娘是路过时远望、嘀咕着走开;无腿乞丐是发现后急急忙忙地滑着破滑车赶过来,又掐人中又叫人打120……这一对比,形形色色人物的本性就都再现出来了。你看到了女摊主的自私自利、逃避责任;两位姑娘虽形象美好,但却内心冷漠,缺少温情;无腿乞丐呢,虽然没有腿,没有生活来源,以行乞为生,但他却是心存良善,能急人所急、救死扶伤……
再比如,当得知老汉是回来报恩酬谢时,众人反应更是不同:男摊主明白老汉的来意后,表明自己没做什么,说打个电话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拒绝酬谢;女摊主呢,看见一叠直挺挺躺在黄瓜堆上的人民币,她先是愣在那里,继而分争道那钱应该有她的一份,理由是老汉的摔倒得力于她的一捅,以至于在老汉走后还传来两位摊主粗声大气的争吵,鸣蝉也累得止住了叫声……金钱,可真是检验每个人灵魂的试金石!它可以让你不为所动,守住心性;也可以让你丢了自我,扭曲性情,成为金钱的奴隶。在这个商品大潮冲击的社会,唯利是图、金钱至上者还少吗?这一对比,女摊主的印象就更深了,又如何不令人深思与叹惋呢!
对比自然分明,细节更显真性真情。作者善于从细节中不动声色地张显人性。不是吗?当无腿乞丐要求孙文斌老汉到别处歇息时,老汉本来已觉不舒服,但看到无腿乞丐的一系列动作,和他那不便的身体,便心生怜悯,掏出两元纸票放在那瓷碗里,这一细节足见老汉之良善之悲悯;当两位姑娘经过时,无腿乞丐首先是听到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响,继而是眼前出现姑娘的秀腿,他需要仰望才见姑娘的面容,角度非常适合。他想引起姑娘注意,能够给他一份关爱,但姑娘们对他根本是视而不见,表现出一种漠视,可他并未怎么失望与难过,而是习以为常!就这一细节,足可见,社会对弱势群体的冷漠与无视,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读到此,你是否也会觉得心里一凛呢?你是不是也要发出叹惋:人们怎么了?
还有当老汉感觉不舒服坐下来歇息的一瞬,作者用老汉心理活动的形式对老汉的状况进行了必要的交代与补充,使故事的发生与发展有了依托。老汉不愿意住在儿子给他备好的豪华别墅里,特别怀念硬被儿子卖掉的老房子,原因是豪华别墅的人根本不以乡邻为意,他感到孤独寂寞和冷清,所以他才倔强地拖着病体到菜市场来接接地气。这也只是一处细节心理描写,却揭了一种社会的人性改变:物质丰富了,精神空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远了,冷漠了,没了亲情与乡情,没了关心与友爱……你还会想到空巢老人的社会问题!人,都有老的时侯,你想到过自己的将来吗?什么感觉呢?
的确,细节见真见性,最容易被忽略。一旦忽略了,你还会体悟到孙文斌老汉的悲悯情怀与孤独寂寞吗?你还会深刻地体悟到人际疏远、世情淡漠吗?你还会体悟到弱势群体遭漠视甚至无视、空巢老人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吗?
第四点,小说的题目是《六月蝉鸣》,“蝉鸣”是小说中故事发生的主要自然环境,作者在作品中也是在“蝉鸣”上着力进行描写,多处巧妙地运用这种环境。那么作者是怎么样进行这样的环境描写的呢?这样的描写又有什么作用呢?
其实,作者在作品中就是运用“蝉鸣”这样的自然环境描写,与故事情节的曲折发展、人物的种种心理活动遥相互应,相辅相成的。比如小说开篇就进行了环境描写,既点明小说的标题“六月蝉鸣”,又为故事的发生发展交代了时间与情境,读者知道故事就发生在六月里天气闷热、鸣蝉聒噪的一个傍晚,为人物的出场与活动提供背景与场所。再如当孙文斌老汉摔倒时,女摊主一声尖叫,世界仿佛停止了这一刻,“只有树上的蝉未消停,聒噪着像是大声喊救命。”还有120救护车拉着孙老汉离开发出警笛的鸣叫时,“拼命叫着的蝉被惊得立刻禁了声。”当孙文斌老汉来报恩酬谢时,女摊主抢夺话语权,不让老汉说话,老汉一急,举起手杖椅摇了摇打断她……“一切又在瞬间停止了,只有树上的蝉鸣依旧。”这些蝉鸣,都适时地渲染了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