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

　　月黑风高的夜，点一沓草纸
　　照亮奶奶回来的路
　　她肯定会带着先人沉甸甸的委托
　　召集我们子孙从四面八方
　　坐船回来，坐马车回来，或者
　　蝴蝶一样飞回来

　　然后带领我们重新修缮残垣颓壁
　　加固房顶，铺盖茅草，砌上红瓦
　　磨光镰刀和犁耙
　　再牵回两头黄牛，陪着我们喂肥这个冬天
　　开春了，一块儿下地
　　看脚丫紧紧抱着泥土，听细雨弹拨斗笠

　　【除夕】

　　黄昏洒下雪，村庄就矫情成曲
　　唱哭了一家老小
　　唱熟了雪一样的馒头、猪头四蹄
　　唱跑了大鬼小妖
　　也唤回来祖宗们，幽幽蹲在门槛开会

　　第一挂鞭炮突然篡改了节拍
　　顿时，鸡鸭牛羊和娃们躁动起来
　　连憨憨的母亲也摆动了腰肢
　　唯独父亲咬着半辈子不变的烟卷
　　用双膝点燃香火，招呼祖宗话桑麻
　　酒未斟，人已醉

　　【守夜】

　　爷爷说，男人要守护不灭的油灯
　　戒备一个光屁股怪物进屋
　　偷吃偷喝偷穿棉衣
　　怪物丑陋又害羞，怕光是因为没有鸡鸡


　　父亲打开半导体，陶醉在昏黄的灯晕中
　　娃们捧着心，脑袋探出被窝
　　却看见红红暖暖的火塘边
　　蹲着一个丑陋的光腚老头
　　一边吃着火碳，一边哼着小戏

　　【破五】

　　春妹妹躲在柳枝下，绕着大辫子
　　只等破五的一声炮响
　　才肯红着小脸脱去灰色的棉袄
　　露出粉粉的肚兜，讲述那个秘密
　　农人早就听了无数遍
　　呵呵一笑就出了门
　　傻傻的竹笋被猪嘴惊醒了
　　拼命挤出一个尖尖的好奇


　　我紧握着一毛钱，跑到村口
　　等货郎路过，就买一对缠着红毛线的
　　皮筋，送给小翠前
　　必须擦净去年的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