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回,究竟是怎么了?哦,岂止是这一回?三峡大坝没能掌控,山西矿难没能阻止,上海大楼没能牢固,徐州特大交通事故没能扼住……
十
天啊!他这时才想起,原来是与妻女相聚在一起的呀!可眼前呢?只有妻子那温婉的哀容,不见幼女可爱的笑脸!
他悲痛地摇着妻的双肩:“快说呀,我们的女儿呢?”
不!他绝不能把幼女丢下,她还小啊!她还什么都不懂,甚至不能说清一句完整的话!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可让她怎么活啊?
他借着天国的光辉,飘摇着去求索,他要把自己的女儿找寻回来!
十一
D301次动车与前方的D3115次动车追尾相撞,D3115次列车第13至16节车厢脱轨;D301次列车第1至5节车厢脱轨,其中三节坠入高架桥下,第四节一头担在高桥上,另一头插在地下。在现场看到,一个车头和一截车厢已完全从高架桥上掉落,车厢直插地面;另一个车头严重变形。四周围观群众很多。救援人员正在现场展开救援,部分伤员已经送往康宁医院救治。
他急切地用目光搜寻着,到了16号车厢了,他看见,车厢已经被压扁了,像纸一样。我们知道,两车追尾,后面的动车撞击到前一辆动车,掉下去的三节车厢都是压过了16号车厢然后掉下桥去的,而那节悬挂在桥上的车厢也相当于压过了16号车厢滑下去的。救援工作人员都是三四个人一组,一点点搜救,手拿液压机、进口的切割机、双向的异向切割机等工具。但动车车皮很厚,有两三寸,用切割机几个小时只能切一小块,里面温度太高,他们一直用水枪降温。他们在十五号车厢与十六号车厢间转来转去,搜救有生机的待救人员。他看到,16号车厢有个小男孩的内脏流出来了,一个女人的脸扁了,搜救出来的3人,只有最后一个中年男人有微弱的呼吸,但不知道他现在可好。15号车厢被冲击力冲得卷起,两节车厢像个人字。他看见几个人陆续抬出了7具遗体——太惨了。特别是有两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吧,弯曲着身体,头朝下,这么安静,好像是睡着了,可是他们没有呼吸了,人也变形了……
他看见工作人员一点点搬着上面的东西,忽然,他发现,在一个缝隙里,不过三四厘米,有只小手在动!她就趴在火车的地板上,身上盖着那些被撞毁的铁皮,腿上压着东西,那些大人遇难者有的压着她,等大人们被抬下来,才看到了她!那不是我的女儿吗!他要惊呼起来,他要冲过去,他要把自己的女儿抱走,他不能让女儿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受苦!就在他要冲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力,让他不能自己,他过不去!
天啊!原来他和女儿已经是阴阳相隔,他无能为力了!他痛悔,自己多么不负责任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那里受罪了!他张大了眼睛,呆呆地愣在那里……
他就这样地看着救援工作者,来来去去,直到发现他的女儿,想去救援,可是这个角度太刁钻了,小孩子只缩成五十多厘米的样子,上面只有10厘米左右的一条缝,是边上一根铁杆子样的东西撑着,敞开了这么一点点让她求生的小小空间!一不小心,上面的重物就可能会压到她,这里也不能用工具,万一碰到了怎么办?你知道那种旧书的纸吗,它们轻轻一吹就会碎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要用手一点点把小东西先搬掉,可万一大东西压下来怎么办?他跟着揪心。他看着那几个人用手抬着。又有几个人把压在女儿腿上的东西搬开,可是搬不动,那是个空调架子,压在她的小腿上,有人在另一侧,把空调架子抬起一点,有一个人在小孩子对面,把手就插进去一点,一点一点地往里插,等半个空调架子“搭”在那个人的手肘时,才有空隙可以把孩子抱出来。他们用块绿条的毛巾盖住她,并把她抬走了。
十二
他无力地伸出手,向着女儿被抬走的方向……
眼前是那只挥动的小手,是血肉模糊的绻缩的弱小的躯体,还有那压在她腿上的重重的空调架子……
他的灵魂开始瑟瑟发抖,女儿啊女儿,你现在怎么样?那巨大的创伤是不是时时折磨你?你可还在哭泣?你的将来是不是就变成了残疾?由谁来爱你?由谁来为你支起生命的天空不再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