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村轶事 9 菜园天地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4-01-18   阅读:

    菜园

  外婆家住的是庙上的房子。宽宽大大的五间瓦房分住两家。外婆住西屋两间,东屋两间是“和尚”住的。堂屋公用,各有南北两个灶。“和尚”,姓康,也有家眷。从外婆家论过来,我叫他二舅。村里人这样打趣他,叫他伙计和尚,显得随便、亲切。实际的作用,是个看庙的。他有个小儿子叫生财。憨憨的,比我大一岁,爱跟我玩。

  外婆家的北窗台很宽大,厚厚的木料。原本漆过的,年久了磨出木纹。夏天,躺在上面风风凉凉的。

  暴风雨事件之后,母亲把我看得很紧。她在炕上给爷爷作鞋,偶尔逗我说话。我心烦,不吱声,故意翻到园子里去。窗台离地不高,园子里土很松软,一点也不疼。因为常玩这种把戏,母亲也不急。

  我悄悄地溜到东窗下叫生财,生财正在吃剩饭,听我叫,放下筷子,跳过来,手里还拿一个蝈蝈笼。两家的后园是连在一起的,栽了好些茄子、土豆、黄瓜和豆角之类。还有小姨种的鸡冠花。矮矮的柳条篱笆爬满了窝瓜花,边上还有几颗杏树。

  “妈让我到学馆去,你说咋样?”我问生财。

  “好事儿!”

  “那不能玩了?”

  “照样,一天就头晌上一个时辰,完了回家干活玩随便,上课你实在想玩就说,老师我撒尿,溜了……”

  “老师不打手板?”

  “不!我们小孩,老师不太管。”

  “那好吧。”

  我们先掠了两个茄苞子吃,然后,就去捉蟋蟀。蟋蟀多在早晚出来,中午在洞里,反倒好捉。我们用树枝捅墙根那些洞,什么也没有挖到,却发现两群蚂蚁为争夺一只青虫在进行战争。小虫虽然还在蠕动,但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力量。蚂蚁越聚越多,很难辨别它们属于哪个营垒,只能顺着它们爬来的方向去追踪各自的领地。我用一片树叶将小虫和它周围的觅食者托起,一会儿放在甲方,一会儿放在乙方。那种能够主宰一个群体命运的刺激使我兴奋。但是这些小生物对我的惩罚与赏赐浑然不解,依旧忙忙碌碌的往来奔波。生财看着,嘻嘻地笑。

  过会儿,我们又把注意转到蚂蚱上。生财捉到一只“扁担勾”。这时,生财妈唤他,他便把蚱蜢放进小笼,递给我,慌忙翻过窗台,爬回家去。

  妈妈看我在园子里玩,便坐在窗台上继续纳鞋底,那动作很单调,扎锥子、引线,由鞋底的一面到另一面,反复地拉她的麻绳。每次都把胳膊扬得高高的,再摆下来。还不时地翻转手心,把锥子在头发上抹一抹,样子很好看。她望着我,微笑,目光里有些喜欢,也有些对我的软禁表示歉意。

  不知什么时候吴姨走了过来,她含着笑意瞅着我,后来和妈聊起天来。

  豆架

  小村子里赤日炎炎,庄稼人也歇晌,一切都在困倦中。有邻家的母鸡咯嗒咯嗒地叫,告诉主人它下蛋了;过会儿,河边的母牛闷声闷气的长鸣。我好像看到它躺在树下摇头晃脑地反刍。

  外面的天地是这样的静。菜园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中午的阳光在豆角架和黄瓜架里投下斑斑的光影。我钻到里面,坐在地上,打开小笼,放出蚱蜢。这儿上面有藤叶的掩映,下面有温湿的草地,中间是一个小生物们喧闹的世界。蚂蚱有草黄色的,有墨绿色的,它们在草丛和菜叶间跳上跳下,一个小蚱蜢伏在草叶上,用前肢梳它的头须。还有一只青色的螳螂蹲在菜叶上一动不动,忽然一只飞蛾落到它前面,它迅速地将小灰蛾钳住,转动起它那三角脑袋啃咬起来。一些青色的、白色的小虫,有的在叶片上蠕动,有的用它的丝缠绕在藤须上,悬挂着,不停地翻卷着身体。有一个灰色的小蜘蛛在豆架间拉起亮晶晶颤悠悠的丝网。

  蜜蜂儿嗡嗡地叫,蝴蝶儿翩翩地飞。三三两两的甲虫在绿叶间爬行,忽尔发出耀眼的金光,忽尔在幽暗里又现出一颗红珠……我看着看着朦胧地觉得自己也化成了一个飞虫,在那缤纷的幻景里游荡……半睡中还闻到野花、蔬菜和瓜果的清香……直到妈妈把我抱回屋去。

  几十年的岁月过去了,我的足迹遍布祖国各地。每当风和日丽闲静独处的时候,童年的幻影便浮现脑际。我时常怀念外婆家。怀念那有点从俗的大庙,儿童的诵书声,庙庭里的老槐树浓阴匝地。怀念环抱村庄的柳河,河堤上杨柳低垂,披拂河面,水声,蝉声。树阴下,妇女们纳鞋底,老黄牛卧在她们的脚边,嚼着反刍的食物。而鸭子像一群绅士,自鸣得意地蹒跚地拐着步,哑哑地叫。不远处小伙伴在河中戏耍,有时也会传来长辈们呼唤孩子的粗鲁的喊声……

  外婆家,北纬42度,一个河边的小村,绿树阴浓,夏日芬芳。那时我5岁,母亲22岁。

  
  审核编辑:朱成碧   推荐: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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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优美细腻的语句,童趣与乡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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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谢小朱中肯恰当的点评和友好的鼓励。多切磋。

    2014-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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