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柳叶消失了,她以爱兰的身份抚慰了这个在在痛苦中挣扎的男人。她始终沉默着,任凭永生把她的手指当成爱兰的手指,把她的头发当成爱兰的头发,把她的身体当成爱兰的身体。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一晚,柳叶多么憎恨自己的对永生的欺骗,多么憎恨永生对爱兰的痴情,多么憎恨爱兰也是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两个月后,柳叶终于鼓起勇气约爱兰见面。她没有想到,这个被她在心底狠狠咒骂了无数遍的女人原来是如此的美丽和温柔,不仅是永生,连她,也被爱兰温暖的眼睛深深地打动了。
爱兰端坐在柳叶对面,一身棉布旗袍散发着典雅的味道,悠悠地说:“柳叶,其实我很羡慕你,因为,现在是你和他在一起。
“柳叶,我和永生只有过去,可你们却有将来。
“柳叶,看到你们现在这么幸福,我真的已经释怀了!
“柳叶,永生是一个好男人,你要理解他,包容他,信任他。
“柳叶,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不要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柳叶,我希望永生幸福,也希望你们幸福!”
那天,柳叶被爱兰的端庄典雅和美丽大方深深地震住了,她一直沉默着,听着爱兰发自肺腑的话语,直到起身要离开时,她才故作镇静地冲着爱兰微微一笑,说:“爱兰,我不恨你了!”
柳叶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脚掌的伤口依然揪心地疼痛,她小心翼翼地放平了受伤的脚,然后想起了永生摔门出去时的场景。
昨天,永生又一次来请求柳叶去医院检查身体,柳叶看着永生可怜温怒的眼睛,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如果没有她,永生就不会陷入放弃了爱情依然得不到孩子的痛苦中。这两年,他变得憔悴了,忧郁了,沉默了,正像爱兰曾经对她说过的一样:“他过的不好!”
柳叶抬起头看着永生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就那么想要孩子吗?难道我们必须有一个孩子才能过的幸福吗?”
“不是的,柳叶。”永生焦急的反驳,可是找不到任何能够帮助他摆脱困境的话语。
“柳叶,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和爱兰离婚。”
“我知道。如果孩子对你那么重要,那我们也离婚吧!”柳叶极力保持着平静,终于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听到的话。
“柳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去医院做个检查。”永生可怜楚楚地说道。
“又是检查!万一检查出我也不能孩子呢?”柳叶的心开始隐隐地疼痛起来。
“如果检查出你不能生,那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可是,你一直拖着不去医院,我的心里总是还有希望。所以,我还不能——不能去孤儿院——办理领养手续。”
永生的话让柳叶布满伤痕的心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她早已经构架起来的心里防御体系在瞬间分崩离析,彻底坍塌了下来。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和永生大吵一架的准备,然而,这个男人的善良却像一把锋利的刀,赤裸裸地扎进了她的心脏。她为自己感到羞耻,为自己两年的欺骗和隐瞒感到愧疚。
“永生,你爱过我吗?”柳叶强忍着眼泪,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在这漫长的两年里,她在心里问过永生,在梦里问过永生,也在永生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在他的耳边问过无数次。只有今天,永生第一次听到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他思忖了片刻,坚定地说:“爱过!一直——”
“我也一直爱你!”柳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永生的话,接着说:“永生,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永生被柳叶的话震惊了,急切地问道。
“因为——,因为,我骗了你两年。在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中,我失去了子宫,我早就不能生孩子了。所以我——”
“所以,你明明知道我离过婚还愿意嫁给我?”永生用犀利的眼光盯着柳叶,忿恨地问道。
“永生,对不起!当时,是因为——”
“柳叶,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和爱兰离婚是因为什么,你怎么忍心骗我这么久?你怎么能——”永生哽咽着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做好的准备,万一你真的不能生育,我们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一直在骗我。我——,我该怎么原谅你?”
看着永生痛不欲生的表情,柳叶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厚重的爱,可是,她知道,这份爱,已经救赎不了两年的欺骗。
永生走了,永生离开的时候狠狠地摔上了门。柳叶觉得,那扇门弹向她的时候更像是沉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可是,她不知道,那扇门不仅是一把掌,更是一次永别。
远处广场的钟声在厚厚的雾霭中凝重地响了十下,柳叶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她望窗帘上闪烁的光影,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她想,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柳叶打开手机,看到了爱兰在凌晨三点给她发来的信息:永生死了。车祸。他临死前想见你一面,可是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他让我转告你:他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