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村轶事 11 虫儿生财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2014-01-21   阅读:

  

  栓柱和爸爸下地了,我便找生财,生财正帮爹编篓子。康舅见了我微笑向生财拱拱下巴,生财放下柳条朝我跑过来,我们俩拉手去看他养的鱼虫。
  生财家在东厢房的南边又搭了个小下屋,平时放些碎草牲口料。他的“博物馆”就是小屋靠北墙的一个旧木架子,那是他爹用一个破碗柜给他钉的。上面放了许多秫秸皮编的小笼,里面有蝈蝈、蟋蟀、蚂蚱之类各式各样的虫,他总换新的。
  我常来看,知道蚂蚱的样可多,有草绿色的、黄色的、还有灰色的;有小尖头的,也有大圆头的;蜂的样更多:小黄蜂、蜜蜂、大马蜂、细腰蜂,有的只有很小的一个肚子,有的只比蚂蚁大一点。它们翅膀的颜色也多种多样:浅黄褐色、蓝绿色、紫红色、还有银色的。每次看到新式样的昆虫生财就用粘网粘过来。
  说起粘网,那是最简易方便的捕虫工具:用秫秸皮作一个大圆圈插在秸秆上,再把圆圈粘上几层蛛网就行了。
  这回生财又把一个小笼拿给我看,一面憨憨地笑。那是两只小红蜘蛛,它们拉了几条横七竖八的丝,很细。在开着的门射进来的阳光下,亮晶晶的。小红蜘蛛有指甲大,在颤悠悠的银丝上爬行,很可爱。我想用手指捅它,生财拦住了;他说爹告诉他:不认识的东西不能随便动手拿,怕有毒。接着他让我看前两天捉的蝌蚪,可笑的是,有的已经长出两只后腿。它们在瓦盆里快乐地兜着圈。生财爹还给他拣了一些玻璃瓶子。他用小绳蘸了灯油绕在瓶子上;点上火立刻浸在水里,瓶子便炸成了水杯。生财便用它盛小虾、小蟹和闪着银光的小鱼。
  参观完博物馆,走之前,生财从盆里撩些水淋到小笼里窝瓜花上,他说虫不像鸟那样喝水,吃花上的露珠就够了。
  生财爱玩虫,知道得多,因为他细心观察。有一次我俩蹲在泡子边看蚂螂,见它们一群群飞下来,用尾巴在水面勾一下,又飞起来,这样一次又一次。我奇怪,问生财:蚂螂咋用肚子喝水?他憨笑:下蛋儿(排卵)呢。他说有一天他用纱网捞虫,看到有的虫鼓着两只大眼像蚂螂,便问爹,爹说是蚂螂仔儿……
  生财不爱和大人说话,也不和小孩打架,大家都喜欢他,叫他“虫”;他就笑。
  之后,我们去庙上老槐树下看蚂蚁。生财和我最爱看蚂蚁:大树下的、墙根下的、园子里的、河岸上的;各式各样的:红的、黑的、黄的、大黑的、有翅膀的。看它们搬运食物;看它们战争。我们伏着身子,蹲在那儿,一袋烟的功夫,谁也不说话。我们从不讨论虫儿们的行为和动机,似乎我们全知道……

  
  上帝为儿童打开另一双眼睛,他们能看到成人看不到的另一个微观世界。那儿有昆虫的碎语,草芽的涌动;那儿晶莹的水珠幻发虹彩,细细的洞穴飘出轻烟……它们是一个世界,并不是因为微小,而是因为它们有自己的运动,自己的法则,四时轮回,生生灭灭。
  儿童,用他们天真的眼、天真的心去观察,去呼唤,“移情”其中,幻为同类,便能以共同的天赐的语言,领悟这细微世界的道理,受到大自然善和美的启迪。而成人只知道去塘里挖藕,去河里捉鱼……
  但有一个人例外,我们在树下看蚂蚁的时候,不觉得周先生握一卷书坐到们身边的石磙上,饶有兴味地俯身望着我们。我问生财,周先生也爱看虫?生财贴着我的耳根说,周先生在梦里能变蝴蝶。
  我相信儿童有另一双眼睛,小时候我曾指着脑门问妈妈,这叫什么?妈妈笑着说“天灵盖”。可是长大了我翻遍字典都叫额头;那么天灵盖呢?天灵盖是只有儿童才有的。
  不错,个人在成长,人类在进步,但是,这种进步是以失去为代价的;当我们走向文明的时候便远离了蒙昧,而这蒙昧中却蕴含着“天然”。
  那么,怎样才是对的呢?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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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这样的稳稳道来,似乎更合适散文。做为小说,私下认为过于平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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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谢梦儿的点评和建议。先以童趣展河村古朴,波澜在后。

    2014-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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