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殇

大地两手空空，喧嚣的胃，日益干瘪
风咬着树木的舌根，雨换挡

房地产处于大是大非的生育期
墙壁不知所措。相信影子的人情愿被鞭子抽打

落叶呆在落叶的内部，人灭迹于人群
石头发不出信息，裂缝中的罪恶欲盖弥彰

黑熊咬掉了生活的三分之一
脚印，像肉体中的钉子

往事死于一场大雾。秋天被拔牙
一颗颗地吐出来，我是唯一亲历的人

◎捏面人

火车站附近的动物园里
捏面人的艺人
为孕妇捏白白胖胖的娃娃
为学生捏文学造型
为青年捏接吻的情侣
为老人捏老人，彼此搀扶，
佝偻着背，慈祥地笑

他想为黑熊的繁殖基地捏一头熊
但有一天，熊咬掉了九岁儿童的胳膊
他骂骂咧咧
用所有的面人，噼里啪啦地砸熊

◎练瑜伽的女人

她趴在床上学蛇，颈椎咯吱咯吱地响
喉管里，潜伏更多的蛇

她的肉身无人接听
熊市在抛售股票，手机收回触角

学蛇时，她把胃拉得细长
我以为是树上的裂纹，夹带着一场风雨

蛇游走了。她把身体摊平
比一页纸还轻。依然没有字迹

阳台上晾晒着她的蛇皮
远远地望去，比蛇还要孤单

◎只有

我生活的小区只有闩
没有门

门卫只有短小、暗黄的牙
没有寒暄

出门只有下坡路
没有红绿灯

深夜，楼上楼下都是磨刀声
没有柔软的你

白天的我，到室外放风
几乎把自己渗进柏油路面

◎树木让一条河直立行走

阳光死在流水线上
鸟鸣提笔作画，天空长出老年斑

树木让一条河直立行走
招呼车辆，请让开，让开
再往前一步就是错误

树木的死亡更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
夜晚，几颗红色的星星挤在一起

火焰的热舞，秋天目瞪口呆
阳光死了——我们卸下沉重的肉体
马，冲进衰老的房间
寻找滚烫的主人

◎以字取暖

字上结霜。一场雪下在汗毛上
对面的琴师被一壶茶拎着

诡异的雨水聚集在天桥的腋窝里
风哼小曲，哀伤的骨头
隐忍似是而非的面孔

以字取暖的人，不醉不归
窗棂恍惚，扑向青春的床边

她在夜的根部行走
发丝变成鱼，鱼被水消化
她拎着一壶雪
字字结冰，含情脉脉

◎半途而废的锯子

女人在机关，修身养性
男人手握扳子，修理吐丝的机器
回到家，两人同吃一碗方便面

女人贪恋厚厚的报纸
男人的满手油污，渗到骨子中
每个汉字，亭亭玉立
油点，成为说不清的污点

女人和男人都是我多年的朋友
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
把我往死里拉
我像是半途而废的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