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杨进了咖啡厅就发现里面还是生意很好，靠近窗口的座位竟只剩下贴近大门口一只了。这种靠门口的座位，一般都不会受到顾客欢迎，非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过去的。乔治杨便只有坐下去了。他喜欢坐在窗口喝着咖啡，欣赏窗外的街景。看昏黄的路灯下匆匆走过的路人，或者是手牵手、相互依偎着的恋人，很温馨地从窗前走过去。看着街上驶过的车辆，猜测着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乔治杨坐下后，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拿铁，在那里慢慢品着，顺便梳理案子的头绪。
　　咖啡厅的门又开了，一个黑衣女子走进来。一身的黑色披风，肩上一块黑色的大披肩，脸上罩着一条黑纱巾。她个子很高，身材极有味道，真是凸凹有致，无论哪一处，都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嫌少的样子。黑衣女人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来正在那里环规着整个的咖啡厅，然后缓步朝里面走，脚下的高跟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个黑衣女人走进来的时候，乔治杨看了一眼，就得出了判断：这是一个陪酒女郎。她的环视是在寻找今夜的猎物。乔治杨知道，她们这种女人，很少选择坐在大门口这个位置上的客人。这个道理一想就明白的，谁也不会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暧昧的举动。
　　乔治杨继续品着自己的拿铁，看着外面的街景，听见身后又响起了清脆的高跟鞋声音。高跟鞋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停下来，然后是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先生，我可以坐下来吗？”
　　乔治杨回过头，看清一张俏丽的脸。那个黑衣女站在自己座位旁边。显然今天的爱丽丝里面，乔治杨是她唯一的猎物。
　　乔治杨从来不叫陪酒女郎的，今天也不想例外。他用了一种很抱歉的表情表示拒绝，然后又去看着窗外，似乎外面扑朔迷离的夜色，比起身边这个女人更对他有吸引力。
　　“先生，你不会这么冷酷吧？连让一个女孩子陪你坐一坐的怜悯，都丢在了外面的寒夜里？”
　　黑衣女这句很有趣的责问，迫使乔治杨再度回过头来，又看了她一眼。别说，这个女人真漂亮，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了，显然是因为又冷又饿的缘故，再配上那对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神，终于击溃了乔治杨坚冰般的外壳。
　　乔治杨站起身，非常绅士地拉出这句对面那张椅子，在从西服上衣里取出一块雪白的手帕。那块白手帕的一个角上绣了一朵淡雅的秋菊。乔治杨抖开手帕，在那张椅子上揩拭了一遍。然后一只手扶着椅子靠背，另外一只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说：“这位小姐请坐。”
　　黑衣女淡淡微笑，双手解开了胸口黑披风上的结，扬起双臂，那件黑披风顺着她的后背滑下去。
　　乔治杨扶着椅子背的左手轻轻一抄，那件黑披风便落进了他的手肘里，他喊了一声：“waiter”
　　一个服务生很轻快地走来，接走了乔治杨手上的那件披风。然后很有礼貌地问：“请问小姐要点什么？”
　　那黑衣女并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睛看着乔治杨。乔治杨做了个表示，意思是你想要什么就点吧。
　　那女子这才朝服务生说：“一杯拉菲。”
　　乔治杨眉梢轻轻一挑，很快不动声色地朝服务生点点头。
　　服务生说了一句，“请稍等。”然后朝后退去。
　　黑衣女从手包里取出一包白色的圣罗兰，还有一只镀金的打火机。她用手指轻轻弹出一支香烟，然后将整只烟盒举到嘴巴，张开性感的嘴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轻轻将那支弹出的香烟头刁住，含在嘴里，再去一只手拿起火机，“咔”的一声点燃了这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徐徐地吐出一口烟。那烟先是一根烟柱，接着突然变成一个接一个的烟圈。
　　邻座一个陪着金发女郎喝酒的法国人，忍不住大声喝彩：“BRAVO”。
　　服务生端着一杯拉菲送过来，对她说：“小姐，你的拉菲。请慢用。”
　　黑衣女优雅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然后对着乔治杨说：“谢谢你。我刚才真是冷极了。”
　　乔治杨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轻微点点头，说：“一杯拉菲而已，不值得谢。”
　　黑衣女妩媚地一笑，说：“先生非常绅士。”
　　“这位小姐是爱丽丝的常客？”
　　这会是黑衣女的眉梢动了动，很快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低声说：“对不起，今天真的没有单身男客了。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又冷又饿。”
　　“看得出来，你是快撑不住了。我看你还是要点吃的吧。一块牛排比一杯拉菲更现实。”
　　黑衣女抿了几口酒，脸上已经出现红晕，笑着说：“原来你还很幽默。可我快冻僵了，咬牛排的力气也没有了，还是喝一杯拉菲容易。再说，一个愿意为我要一杯拉菲的绅士，一定不会拒绝再为我要一份法式牛排。”
　　乔治杨忍不住大声笑起来，遭到邻座愤怒的白眼，连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同时对站在那里的服务生示意。等服务生走过来了，乔治杨又要了一份法式牛排。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黑衣女边喝着拉菲，边吃那份法式牛排。一直等她完全恢复了红润的肤色，才问她：“为什么不考虑换一种生活方式？”
　　黑衣女又开始抽烟了，一面吐着烟圈，一面反问：“先生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方式生活？”
　　“你应该有文化，换什么都好。最低可以找个好人把自己嫁了。”
　　黑衣女“咯咯”笑了，把手里香烟随手掐灭了，丢在桌上，然后身子凑到乔治杨面前，放肆地把一口烟喷在他脸上，两只手勾住他脖子，亲了一口，说：“宝贝，你今天就可以把我娶了。好不好？”
　　乔治杨抓住她两只手分开，将她按回座位上，说：“听好，你要是知道我的身份，恐怕就不会现在这样了。”
　　“是吗？你说说。”黑衣女一副不在乎。
　　乔治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高声招呼：“waiter埋单！”
　　乔治杨没有等服务生来，就从西服内袋取出一张面值500的法郎，丢在桌子上，然后走到黑衣女面前，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脸紧凑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叫乔治杨，法租界巡捕房华人总探长。”
　　乔治杨按住她肩头的手，明显感觉到了颤抖。乔治杨直起身子放开她，让拿着自己黑风衣的服务生给自己穿上，然后拿过帽子戴在头上，朝门口走去。
　　乔治杨走了没有几步就感觉身后的脚步声，一个女人高跟皮鞋的声音。他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为什么跟着我？回去吧。你没有听说女尸案吗？已经5个了，都是你这样大小的漂亮女孩子。”
　　“先生，不想领我回家做一夜妻子？”
　　乔治杨回过头很诚恳地回答：“姑娘，我不是这样的人。姑娘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确实不安全。”
　　黑衣女微微笑着说：“杨总探长不仅是绅士，而且是君子。那就麻烦先生陪我走一程，不远，四马路。”
　　“你果然是四马路的红尘女子。”
　　“我是红尘女，却不是四马路的。我只是住在那里，住在四马路绣红坊3号里。”
　　“哦”乔治杨心里微动，脸上不动声色。
　　两个人朝四马路走去。乔治杨一直把黑衣女送到四马路绣红坊口。
　　黑衣女停下脚步，说：“先生真不想进小女子香巢？”
　　乔治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回去。
　　“先生，我叫罗吉娜。我劝先生还是跟我进去，错过机会要后悔。”
　　乔治杨不再说话，转身就走。黑衣女罗吉娜一直站在绣红坊口，望着乔治杨消失在夜里的背影。
　　一个月以后，乔治杨展开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
　　“各位，在大家的一致努力下女尸系列案有了重大突破，第一个突破就是李伏品探长的二组，已经搞清了前后五个受害人的基本情况。下面先请李探长谈一下吧。”
　　李伏品站起身，简单通报了了解到的受害人情况。
　　五个女性受害人居然是分别属于江苏、浙江、江西三个省五个城市的精神病患者，除去一例外，其余都已经找到了受害人的家属。叫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四例都是受害人家人，把受害人高价卖给了一个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