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伸手便打，改你的头！手却给莫小米一把抓住。

　　啧啧啧，瞧这指甲彩绘，你的眼光越来越独特了。

　　何雪忙抽回，却掩盖不住十指艳俗的红色彩绘。

　　呸，你还说，今天丢死人了。季小妍说要给我介绍个男人，我想啊，她能介绍个什么货色？再说，姑奶奶缺男人吗？便故意搞成这样，想吓死他。谁知道……咳，真是个极品男人啊。

　　莫小米看着何雪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想起黎然，她说的那个男人有黎然优秀吗？

　　何雪继续发牢骚，什么世道，那么极品的男人，竟然给女朋友甩了。呸，我下次淑女点，一定要把他追过来。

　　莫小米说，我也遇到一个极品男人……

　　何雪立刻打断她，说，哪有这么多好男人？再说，以你的标准，估计好男人还没出生呢。

　　莫小米说，是真的。我想，他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吧。

　　何雪说，好啊，今天真是值得庆祝，咱姐俩都遇到好男人了。小米啊，你也该谈了，爱情啊，这东西没那么高尚。呸，根本不是个东西。

　　莫小米说，爱情仿佛石膏像，纯白的，容不得半点灰尘。石膏像很容易脏，它的表面有许多细微的小孔，当灰尘落进去的时候，就不能随时除去，那么细小的细小的，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要我说啊，爱情就是刺青，刺蝴蝶就是蝴蝶，刺老虎就是老虎，蝴蝶永远变不成老虎。一旦刺上了，哪一天不要了，拼命洗，虽是洗掉了色彩，却洗不掉丑陋的伤疤。所以啊，我们要让刺青永远鲜艳，要好好抓住机会。

　　五

　　莫小米再次遇到了黎然，并且很快熟悉起来。

　　其实，应该是黎然故意让莫小米遇到的。换了谁一周内在“时光”里连续买回十尊石膏头像，莫小米都会记住的，何况是黎然。

　　黎然请她吃饭，西餐厅，放着克莱德曼的《少女的祈祷》，莫小米喜欢；

　　黎然送她花，12朵蓝色妖姬，莫小米喜欢；

　　黎然请她看电影，《赤壁》，黎然说，小米，你比林志玲性感，莫小米喜欢；黎然为她做的一切，她都喜欢。

　　终于，莫小米在各种场合中开始以黎然女友地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她引以为荣，那是一个能让任何女人引以为荣的男人。可是，莫小米的心里开始隐隐多了些担忧。黎然是那么的优秀，任何场合都是所有女士目光的焦点。她从那些女人的目光中读出狂热，读出占有、嫉妒。

　　夜店的时候，莫小米总是默默地坐着。

　　黎然和他的朋友簇拥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中央，划拳喝酒。远远地坐在沙发里的莫小米觉得自己卑微起来，她没有丰腴性感的身体，没有风情万种的眼神。那一刻，她的心一片冰凉，仿佛被遗弃在荒漠的流浪犬。

　　偶尔的时候，黎然会回头望她，然后露出歉意的笑。

　　莫小米看着人群中如鱼得水、应对自如的黎然，她忽然有种要失去他的感觉，并且，那种感觉越来越浓烈。

　　六

　　莫小米决定把自己完全献给黎然。

　　是的，献给，一种很悲壮很惨烈的决定。

　　那一晚，莫小莫特地换了洁白的床单，灯光调得昏暗，花瓶里插上香水百合。那之前，他们喝了些许红酒。然后，黎然低头吻上莫小米的唇。黎然的嘴唇诚如莫小米所想，是为了接吻而生的。很快，莫小米便晕迷起来，如一条美人鱼般徜徉在床单上。

　　黎然进去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到莫小米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疼痛。莫小米知道，像他这样优秀的男子肯定有着丰富的技巧。

　　莫小米僵硬得不敢动，她仿佛看见天上的云在飘，光鲜的母亲在云端冷笑，小米，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莫小米抱住黎然宽宽的背，她听到怦怦的心跳声，她相信，她要相信！

　　很快，莫小米习惯了做爱，而且喜欢上了。她发现自己是有天赋的，仿佛是一个藤萝，不缠着大树便无法生存。黎然亦是喜欢她，从他的享受中可以看出。

　　每次做爱之后，她都会不停地问他，你爱我吗？

　　爱吗？

　　爱吗？

　　黎然笑着说，小米，怎么不爱？他脸上有着汗水，更是透出男人独有的魅力，说，小米，你不知道吗？爱是做出来的。此时，他半裸着上身，靠在床头，右手燃着烟，左手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莫小米感到幸福，这种幸福飘在云端。是的，他只需一只左手，便能让她飘上云端。

　　然后，黎然昏昏入睡。

　　莫小米却睡不着，她靠在床头给何雪打电话，说，何雪，你的极品男人怎么样了？

　　电话里何雪的声音一如平常那般妖娆，好着呢，如胶似漆。你的呢？

　　莫小米望一眼身边熟睡的黎然，笑着说，也好着呢，睡得正香。

　　小米啊，一定要抓牢。

　　七

　　飘在空中太久，莫小米想着陆了。

　　每参加一次舞会，去一次夜店，莫小米都格外地想着陆。她越来越无法容忍那些女人看着黎然时赤裸裸的目光，她觉得窒息。很多时候，梦里她会看见母亲，看见光鲜的母亲日复一日地枯萎；看见她被父亲抛弃后孤独寂寞的生活；看见她临终前枯瘦如柴的手。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似乎依旧能感觉到母亲紧紧抓住她时的力量。

　　——不，我决不会像母亲一样。

　　她问他，你什么时候愿意娶我？

　　黎然说，小米，我们还年轻，再过几年吧。是的，他们年轻，黎然才24岁。

　　莫小米听了他的话，却更加神经质，他要抛弃她，他要抛弃她。莫小米开始翻黎然的衣领、手机、皮夹，开始不断地给他打电话。

　　时间缓慢，度日如年；时间飞逝，一日三秋。

　　莫小米哭着给何雪打电话，何雪，我要疯了，他要离开我，要离开我。莫小米说，黎然是我整个世界，而我，只是他的一部分。

　　莫小米开始想办法，想把黎然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便连石膏像也不大做了。石膏像！

　　那一晚，莫小米做好了菜，点上了蜡烛，开好了红酒，等黎然一起用晚餐。黎然这些天有些烦她了，因为她的多疑，因为她的逼婚。可是，他毕竟还是深爱她的。

　　莫小米看着黎然慢慢喝下红酒，嘴角露出微笑。然后，黎然缓缓醉倒。莫小米把他拖到地下室，一件件脱光他的衣服。那是一具可以媲美“思想者”、“大卫”的裸体。莫小米的眼里涨起雾水，开始调着石膏。

　　克莱德曼的《梦的传说》缓缓响起，莫小米将石膏一点点抹到黎然身上，她是那么的认真、仔细，仿佛完成着世界上最完美的杰作。抹到脸庞的时候，莫小米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吻他的嘴唇、鼻梁、眼睛。她看见他的眼睫毛微微晃动，那里面曾经盛满了疼爱、欢乐！

　　莫小米说，黎然，我爱的黎然，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再也不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八

　　何雪绕着这尊名为《永恒》的裸体男人雕像走了无数圈，然后说，小米，这是你最新的作品吗？

　　是的。莫小米望着雕像，眼神温柔。

　　好奇怪，多么像我的极品男人。

　　莫小米说，那，他现在……

　　何雪说，我们早就分开了。他说，他遇到了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女孩，他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此时，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了进来，落在石膏雕像上，分外的白。好似黎然初次从地下通道里走出来一样，明媚耀眼。莫小米久久凝视着石膏像，看着光线从眉毛移到肩膀，她的心里充满温暖。

　　以后，不管多寂寞，他总会陪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