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在我所不知道的一个神秘地方,生活着一群我不曾谋面却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朋友。他们像真正的多年老友一样,每年都会定期问候我、造访我,一般选择乍暖还寒的早春,抑或是渐入寒冷的深冬;有时突然来访,让我措手不及,有时会提前传递些信息,让我有所准备。
比如这次,我半夜醒来,忽然感到咽喉发干,呼吸有些困难,鼻子像被塞了棉花,我便知道“老朋友”要来了。照例,我先用老牌的“咖啡”招待她。我用小勺慢慢搅拌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有微甜的气息弥漫出来,我仿佛看见他们得意地露出白牙,冲着我笑,慢慢享受着我的服务。如是两天,若没有了症状,我知道老朋友此次拜访结束,已经悄悄赶路去了。若是接下来,头疼加重,骨头节也开始疼,四肢绵软无力,我便明白,老朋友们这是要借我的地盘,摆一摆“龙门阵”了。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神秘的朋友,其实生存得也很不容易。他们要不断地升级改造,才能获得自身繁衍生息的权利,这个速度还要抵得过人类在实验室里的科研速度。一群小小的微生物要与万物之灵无所不能的人类赛跑,这份顽强精神到是令我佩服呢。
我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白色的药液一滴滴流进我的身体,通过静脉慢慢渗透到每一个细胞,去跟那些不请自来的拼杀。白色液体是人类的智慧结晶,我对他们很有信心。我想象着,自己的身体里正有一场战争,有千军万马在奋力厮杀,而我岿然不动,就像一位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的老将军,心中还会有些豪迈生出来。
老朋友的造访,也会给我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体验。我可以堂而皇之地翘班,可以暂时放下那些永远也理不完的业务;可以不做家务,指挥着家里那两位大小男人围着我转。我可以将自己生活的车轮暂停,看一看周边的风景,回首望一望来路。我可以想想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日日为之奔波东西有多重要。有些事情,我该放下,还是该坚持。当然,我更可以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闭目养神,滴着液体,静听时间悄悄走过的声音。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春冬两季流感我一次也不能幸免。尽管每次不出三个“回合”,那些神秘的造访者都会被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我是理所当然的战胜方,但这挡不住他们一次次卷土重来,再试锋芒。每次过后,我也不再记得它们,更不知道这一年的时光里,它们都去了哪里。想必是回到自己的微生物世界里,潜心研究,苦心操练,至于如何卧薪尝胆,我竟是想象力不出了。若不是它们每年准时光顾,我恐怕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些神秘的“朋友”存在着。可见,我们所不知道的世界,究竟有多大,我们的目力、思维所不能到达的地方,究竟有多深、多远。
神秘朋友的造访,并未真正改变我什么。挂两天盐水,借此偷闲片刻,换一个舒服些姿势坐着,或躺着。两天过后,收回跑远的思绪,继续上班、吃饭、睡觉。至于生命的意义,想不想的明白,日子都一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