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难以意料,我担心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这里离井冈山太近了,老爷可知道最近钩刀岭一带的土匪冒充革命者在打家劫舍,听说兴国一家大户人家男丁全部被杀,女的全部强奸,财产自然席卷一空。”
“真是世事难料啊。”
“对了,我让你准备好的粮食准备的怎么样了。”王中医问。
“大兵压境,区区共匪我想就不必理会了吧,我始终相信胳膊是扳不过大腿的。前些时日,‘宁都起义’,赵博生在攻打赣州的时候不是一样失败。”陈老爷想起金黄的稻谷要运出仓库,就像割他的肉一样难受。
“陈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听我在革命队伍中的朋友说,正是这个时候粮食就越发紧缺,如果革命者胜利了,他们对支援过革命队伍的地主阶级是会宽大处理的,革命失败了,你自然就安然无恙,革命胜利了你也可以全身而退呀。”王中医尽管绘声绘色,但眼神不时瞟向低头吃饭的三姨太。“我可是对自家兄弟说掏心窝子的话。”
“王兄一番苦心,我自然知道,唉,这个混乱的世道。”陈老爷放下准备夹菜的筷条,忧心忡忡地说。“对了,你给我开的那几贴中药挺受用的,明儿再给我开几贴。”
王中医突然起身告别说:“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要给井冈山的革命者回一封信,他们得知钩刀嘴闹土匪,叫我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滥杀无辜,恐怕就会剿灭他们。还有三姨太,你的喉咙虽然好了,但不能掉以轻心,入冬了不复发才算真的康复。”
“请你转告革命者,粮食我已经准备好了,以助他们剿匪之用,一方平安就指望他们了。”陈老爷向王中医挥手,并目送他消失在雨幕中,接着突然说:“春雨贵如油呀。”
“老爷,粮食真的就这样送给共匪,那是小半年的收成呀。”阿财提示说。
“放屁!两蚌相争,渔翁得利,观察观察再说。”
狗子到底做土匪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把手枪,此刻正坐在床沿认真的擦拭,直到乌黑发亮,然后满意地用嘴一吹。
狗子娘有点迫不及待了,好在过些日子就是清明了,清明是一个好日子,但在清明前必须好好策划一番,这种事情是不能出差错的。杀猪佬怎么还没来。
“老子去练练手感。”狗子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狗子娘没有搭腔,以多年来固有的姿势在死去的李瞎子灵位前沉默。一直以来,狗子娘觉得自己就是陈家祠堂的二姨太,但终归还是在李瞎子家苟且偷生,和李瞎子同床之前,狗子娘就说,“我已经有了,是陈老爷的种。”
李瞎子没有吭声,直接就将狗子娘放倒在床上,笨拙地解开狗子娘的纽扣,狗子娘抱着李瞎子尖叫起来,“你这只土狗有本事就将陈家的种操出来。”李瞎子却已经扒在狗子娘身上一动不动,狗子娘一脚将李瞎子踹到床下,“废物!”从此狗子娘就接纳了不同的男人。特别是一场大水将李瞎子冲走之后,狗子娘变得肆无忌惮。
那是端午节前夕,一场大雨席卷而来,狗子娘正在奶孩子,她始终觉得这孩子像条狗,并且贪婪,一天到晚就是没完没了吸奶,狗子娘感觉自己要被吸光了。突然村子里有人喊,“发大水了,发大水了,山洪将木厂的木头卷得到处都是!”
李瞎子一下就向外摸去!
“你去干嘛!”
“捞木头!”
“你他妈是个瞎子知道么!”
“你个烂货,梅江河底有几个石头我都知道!”
狗子娘换了个奶头,心想,淹死倒好。没一会,杀猪佬气喘吁吁的跑来说:“不好了,李瞎子刚到河沿就被浪卷走了。”
“干得不错!”
“翠,那是你的计划好,我只是引他到河边,稍微推了他一下。”
“还呆着干嘛?”
“怎么了。”
“干我呀!”狗子娘突将狗子扔到床角,也不顾他在大声啼哭,只是一扯,硕大的乳房就露了出来,乳头还粘着乳白色乳汁。
“翠,我来了。”门帘被掀起,进来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是杀猪佬。
“你到底还是来了,也算守时。”
“翠,想我了吧!”杀猪佬伸手去解狗子娘的衣扣。
“先说事。”狗子娘很坚决。
杀猪佬讪笑着松开手,“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帮我杀个人。”
“谁?”
“狗子!”
杀猪佬倒抽了一口冷气,“先杀丈夫再杀儿子,挺狠的。”
“我没有丈夫,狗子也不是我儿子,他是土匪,这么多年来你看过狗子做过一件好事么?”
“那倒是,什么时候动手?”
“清明节。”
“好日子,狗子看上去很健壮,恐怕不好动手。”
“所以选在清明节,到时候你弄头小猪来,杀猪祭祖的时候你顺便一刀结束了他。”
“主意不错,我走了!”
“干啥去?”
“准备,顺便找个帮手。”
“凭你的经验还要准备,再说也不急这一时。”
“那现在干嘛?”
“你说呢?”狗子娘动手解开衣扣,“好久没和男人上床了。”
“你这个恶毒的骚货。”杀猪佬放下包裹,向狗子娘扑去。
五、清明
梅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天到底放晴了,尽管随时会被远山的云层遮盖,并酝酿出一场大雨,毕竟“清明不晴,谷雨不雨”的农谚不是凭空说白。
狗子回来了,随手将枪塞在枕头下,并发现母亲在灶下烧水,按照以往的经验,祭奠过后往往会有猪肉,狗子突然不想在祭奠后吃肉,因为现在肚子就咕咕叫,便问:“猪肉呢?我饿了。”
狗子娘没有理会狗子的问话,一味向灶膛添柴,旺盛的火焰映红了整个脸膛,眼睛湿湿的。
“你怎么了,你哭了?”
“今天是祭奠死人的日子,想起故人自然伤心,你我迟早都要死的。”
“妈的,肉呢,我饿了。”
“猪还没杀,杀猪佬等下会赶头猪过来,到时候你要帮他打下手。”
“翠子在家么?”
尽管这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但狗子娘还是惊了一跳,恍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眼睛再次湿润起来。
“翠子在家么?”
“啊,在,在家。”
“哟,狗子也在呢,刚好帮我把这头小猪杀了。”杀猪佬扯了扯栓住猪腿的绳子,“小了点,不过兵荒马乱的不好找,有就行了,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是呀,是呀,师傅说的对。”杀猪佬后面跟着一个小孩,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是我徒弟。翠,开始么,可要想清楚了。狗子只是孩子,让他打下手行么。”
“这个……”
“妈的,杀头猪还这么费神,老子饿了知道么。”
“杀吧,你看,狗子等不及了。”狗子娘下定决心说,然后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嘴唇,殷虹的血顺着嘴角向下巴流去。
“狗子,你去抓住猪的前腿,然后提起来放在凳子上。”
“好咧,我等下就先煮了两条前腿,前腿肉可嫩了。”狗子弯下身说。
“管你饱,莫说前腿肉,整条都是你的。”杀猪佬笑着说,从包袱里抽出雪亮的杀猪刀,“我一定一击致命。”
狗子毫不费力将挣扎的小猪提到凳子上。
杀猪佬将刀口向猪脖子伸去,白光刺眼。
“好刀。”
“确实是好刀。”杀猪佬突然刀锋一闪架在狗子脖子上,“别动!”
狗子当即面如土色,“干啥?”
“是你娘要我杀你的。”
“娘——,娘——,你这是为什么,娘——”狗子挣扎着问。
狗子娘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全身如晃动的米筛,“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儿子,杀了你世间会少一个祸害。”
“靠,你个臭娘们杀了我父亲李瞎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行,死之前我有个要求。”
“说吧。”杀猪佬感觉胜券在握,狗子只是一个孩子,看来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