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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

作者:西郊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2-14   阅读:

    残阳如血

  前言:

  无论“文化大革命”那个动荡的年代给我们民族带来了什么?国人都不应该忘记这段历史。

  如今有的人仍很难理解,为什么一场旷日持久的红色风暴能将祖国山河大地吹得山摇地动?几至天翻地覆?

  “文革”期间人们那些近乎无知的愚昧和发飙疯狂的所作所为,令后来的新生代们百般不可思议,更有人认为既可悲又可笑。

  但请记住,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历史大潮在那个年代里汹涌荡起的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红色浪潮大回旋。

  这段历史令所有参与其中并在红色漩涡里拼命挣扎或拼命奋斗的人都刻骨铭心。

  这种记忆在跌宕起伏的历史大潮中浩然前行的中国历史大船上深深地打上了一记不可磨灭的烙印。

  这个烙印,大如残阳,色如鲜血。

  下面叙述的是一位幼稚少年亲历“文革”武斗的记忆。

  【一】

  远处的工厂里,再次响起了枪声。

  这次“工联”的开火好像没有具体目标,枪声有些稀稀落落。

  一颗子弹射中了我们厂区中间大厂房的山墙,“腾”地一声被弹落下来掉在地上,吓得躲在厂房山墙和后墙拐角处的我和弟弟一缩脖子,闭上了眼睛。

  这时,厂区南大门外又响起了一连串的机关枪开火声。

  几挺机枪发射时的动静,有些像黄四立他们平时在光板桌上搓麻将的声音。

  子弹不断地从厂房上面“嗖嗖”掠过。

  一些子弹打在了大厂房正面高高的玻璃窗上,隐约传来了一阵阵玻璃碎落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厂区西墙外的马路上有几辆解放牌卡车和一些什么东西在燃烧。没有风,黑乎乎的浓烟升得很高很高。

  浓烟正好挡住了西斜的太阳,太阳就仿佛挂在天上的一个惨白色的圆盘。

  真枪实弹的大规模武斗已经进行好几天了。

  我们工厂和西边的几个大工厂组成的这一大片工厂区,是武斗双方的主战场。

  枪炮声时断时续,时密时疏,中间还夹杂着炮弹飞行的呼啸声和“嗵!嗵!嗵——”的爆炸声。

  西边的那些大工厂里也不时传来一声声闷雷似的隆隆爆炸声。

  这片工厂区是“捍卫军”的大本营。

  本来“捍卫军”驻守的工厂区是连在一起的,但现在已被“工联”分割包围了起来。

  前天上午,“工联”突然发起攻击。

  在几阵密集的枪炮声中,“工联”的突击敢死队把紧邻我们厂子西边的一个汽车大修制造厂给占领了,造成了我们厂区的“捍卫军”阵地与西边大工厂的“捍卫军”阵地被分割开来,我们厂区成了“捍卫军”主阵地外的一座“东方孤岛”。

  我和弟弟不知道“工联”有多厉害,只知道他们有一种机关炮,架在很远处的那座最高的大楼顶上,打得非常准。

  昨天中午,厂区里的“捍卫军”和西边厂子的“捍卫军”从东西两面向那个汽车大修制造厂发起进攻,准备夺回那里稳固阵地。

  在架在我们厂区里各处制高点的数挺机枪暴风般的强大火力掩护下,黄四立领着全副武装的“捍卫军”战士们嗷嗷叫着发起了冲锋。

  眼看着他们即将夺回汽车大修制造厂跟西边工厂的“捍卫军”汇合的时候,“工联”的那种机关炮打了过来。

  几串炮弹全都“呜呜”地冲着大厂房前面的那座四层办公楼的山墙上直飞过来,直接钻进了四层楼西面的一扇小窗户里,把我们厂“捍卫军”的机枪手李朝阳叔叔打死了,那些炮弹没有一颗落在外墙上。

  后来又飞来几串炮弹。炮弹先打在大厂房后面的那根高高的烟囱上,“捍卫军”绑在避雷针上的一面大红旗被打掉了,上面印着“捍卫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司令部红色军团”黄色大字的大红旗飘落在了下面不远处的一座地下仓库的匝道上。

  再后来,又有几串炮弹打在了正在进攻的“捍卫军”的加焊了钢板的大卡车上,厂里的“捍卫军”重伤了好几个。

  已经突入汽车大修制造厂东围墙的“捍卫军”们,这才在黄四立的大声呼喊中全部撤了回来,纷纷钻进了厂区的各个建筑物里。

  随后,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枪战。那种可怕的机关炮又对着西边工厂的“捍卫军”们打了一通后,便一直没再响。

  听父亲说,这是一种用于军舰上的机关炮,可能是因为缺少炮弹,厂里的“捍卫军”才算侥幸躲过一劫。

  直到昨天下午三四点钟,枪声才逐渐平息下来,双方的武斗总算消停了半下午和一个晚上。

  昨晚吃饭的时候,“工联”在占领的汽车大修制造厂里架起了几只高音喇叭,与我们厂里的“捍卫军”高音喇叭对着干了起来。

  “工联”那边的高音喇叭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的女人不断地念着“劝一小撮顽固不化的反革命保皇分子投降书”。

  播音女人的嗓音清脆,普通话字正腔圆。

  她把“劝降书”读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特别是每当她抑扬顿挫地念到毛主席那句著名句“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的时候,我感觉声音很熟悉。

  弟弟猜想她是黄四立的爱人,但我还是有些拿不准。因为黄婶平时说话细言细语,文文静静的,说的也不是普通话。我想问问父亲到底是不是她,但昨晚给忘了。

  “捍卫军”的高音喇叭里,黄四立则时不时地大骂“工联”几句,还把“工联”的那个女播音员骂成是臭婆娘,婊子养的。不过,“捍卫军”的高音喇叭更多的时候则是播放雄壮的毛主席语录和词歌曲。

  今天一大早,我身旁的这个大厂房里,就聚集了许多“捍卫军”,现正在里面山呼海啸地开大会。

  看来这些“捍卫军”是昨天半夜从厂子东面的小门悄悄隐蔽进来的,要不我和弟弟怎么没看见?

  开大会的“捍卫军”们,一会儿大声唱着“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语录歌曲,一会儿高呼着“针锋相对!文攻武卫!誓死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头可断,血可流,誓死不低革命头!”等口号,后来有一个人在慷慨激昂地大声讲话。

  听声音讲话的是我父亲原先的伏尔加轿车司机黄四立,他现在是“捍卫军”西郊分部的司令。

  黄四立长着一张很大的嘴。就是平时说话,也好像你欠了他什么东西似的,嗓门极大,那嘴巴也张得很大。他要是面对着你说话,几句话里你就能好几次看到他的舌头根子。在黄四立当“捍卫军”四分部司令前,厂里大多数的人都管他叫黄大嘴。

  厂房的墙太厚,我和弟弟听不清黄四立在说什么,只能听见他的讲话不时地被一阵阵雄壮激昂的口号声所打断。

  厂房里面的“捍卫军”可能有好几百人,不断传出的口号声震得我们这面厂房上的玻璃窗都嗡嗡作响。

  我猜他们可能是黄四立连夜调来的援军,并感觉这伙“捍卫军”们可能要准备再次进攻西面汽车保养厂,以打通跟西边大工厂的通道。

  父亲昨晚对我和弟弟说:我们的厂子已成了一座孤岛,除了北面那个没有什么建筑物的已经被废弃的解放军打靶场外,其它有路有建筑物的地方都被“工联”占领了。

  父亲还说:可能今天“工联”要先把我们这个厂子攻下来,再去打西边的那几个“捍卫军”占据的大工厂。

  父亲昨天晚上就把我和弟弟藏在了大厂房后面的那个地下仓库里,并锁上了沉重的铁栅栏门。

  仓库的门很大,昨天被“工联”机关炮打死的李朝阳叔叔以前开着大铲车都能进去。

  这个地下仓库原本是储藏我们工厂用的一些重要战备物资的,但工厂建成后一直未开工,里面是空着的。仓库的巷道里两边有一些窑洞式的库房。铁栅栏门里面还有一道很厚的钢制电动门,但没接上电,大钢门一直开着,人推不动。
  审核编辑:朱成碧   精华: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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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那段既寄托着执拗理想和信仰,又带着热血愚昧和荒唐的的岁月,造就悲凉的历史,构成了一代人心灵成长的历史,它将永远不会被忘记,也不该被人们忘记,沉重的文字带来极有冲击力的一段悲剧岁月,荐精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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