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寒冷

寒冷囚禁了水
结痂的水招安了街道

落叶镶嵌其中，像绣在冰面的花
连同优雅的飞姿，筋脉，骨血，思想

街道穿着监狱的条纹服
我们站在条纹上，等待，祈祷

瘫痪母亲的上大学的女儿，一夜白头
从眼睛后面的黑洞里，跑出两颗耀眼的星星

相对而笑。笑声在寒风中荡秋千
冰下的事物，谋划着爽约

轿车来了，穿着黑色的礼服
停歇在脚边的落叶，多像撕碎了的裹脚布

她尖叫着——
浑身长满被击碎的冰屑

她的同伴正在参加季节的艺考
遥远的后台，瑟瑟发抖

路灯下，她把街道分解成熟悉的小信号
无限地放大，张扬——撕裂困局

★我的错

泪没有滴下来，这是我的错；拉选票的人，
站在别人的头顶，幻想着纵身一跳，也是我的错。
百年大旱，有人不屑一顾，这是我的错；
哑巴围着一口热锅，团团转，也是我的错。

高昂的医疗费，把同事送上了天，这是我的错；
他的癌症，与陷进达成的默契，也是我的错。
明火执仗，死里逃生，这是我的错；
石头没有宽恕草芽，撕开性别的兽类，
得不到顺应民意、大快人心的惩罚，也是我的错。

北方的汉子，力大如牛，冰面上，
同样地娇滴滴，气喘吁吁，这是我的错；
南方飘雪，飘美元，发生踩踏事故，也是我的错。

你抢了我的道，乃至于下落不明，这是我的错；
我对该诅咒的人，引吭高歌，
敬拜为神，为鬼，为潮流，为隐身术，
也是我的错。

你牵着泛滥的我，在大街上溜几圈，
遭人唾骂，我心里痛快，
幸福得无话可说，
这一切，统统都是我的错。

★他的梦境

血液被玻璃幕墙折射回来
已经不止一次

新砌的几块砖尚未站稳
就遭到不断的挑衅

警报声颓废在黄昏的怀抱中
像几颗星星，慢慢地死去

硬币卡在冬天的喉咙
一辆出租车埋着头，像在思考

在一截枯枝上
云朵打开妖冶的孤独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梦境
没有石灰，水泥，糟糕的螺丝钉

他狠狠地咳，无所顾忌地咳
……一枚硬币中了彩票

★发生

冬天不是一只破碎的陶罐，
不是不讲道理的吹风机，
不是那个邋里邋遢的野男人。

人们在雪花的遗体上行走，
向着失意的地方走，
要逃避雪花的吝啬或者慷慨。

他不止一次地对着烛火抡拳头，
除此之外，他身无长物，
是烛火背叛了他吗？

是她，怂恿着不明不白的烛火？
埋在雪地的月亮，
他多想把它挖出来，

挂在失眠的床头。
每天用吹风机吹一次，
就像每天，她吹一次失去克制的头发。

一朵盛开的燥热，让他感到幸福。
雪花忧伤地舞蹈着，适可而止，
烛火死得其所。

他没有发疯，没有破碎，
没有成为野男人，
他从不告诉任何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冬夜，他的胸口堆满了寒冰，
她幻想着，自己已经过渡到了，
世界最初的样子。

★无法说出

耳朵随风飘零，风把一棵树越抱越紧，
喘不过气来，要死了吗？
呼吸中有冰，声音中有火。
除非敛翅，放下飞翔的架子，
把自己折叠起来，然后抬头，遗忘。

就像一把枪，在梦醒时，
必须忘掉子弹。
就像一棵树，在冬季来临时，
必须忘掉叶子和耳朵，忘掉风的诅咒。

一个人的冬天，此起彼伏的坟墓和疾病，
张望着，无法在黑暗中沉睡，
无法说出：“树是无辜的。”

固执的骨架，在灰尘中保存了全家老小，
弥留之际的冰中，
积攒了无数热爱拥抱的火，
要出发吗？
阳光会暗恋迷路的人。

★雪花正在熟睡

这剥了皮的阳光，这不同镜子中走出的同一件乐器，
这越跑越快的柳树，这高音旋起的海螺，
这记忆中的倒刺，粘滞在性别的分割地带。

往事的糖浆咕咕地涌来，
像黄昏的灾难，像甜蜜的口吃，
像挣脱阳光的树叶，在一座古建筑里畅游。

死去的人为活着的人申辩，
在整座城市甩掉铜褐色的耳朵以前。

这架在黑夜脊背上的天梯，这纯净的火车，
这犹豫的站在深渊边的新娘，
这绵延几千里的泪腺，轻轻地打开门。

轻轻地，别发出抱怨的荆棘，
别顺从流水，别脱下白色的海浪，
别再为一次飘落而复仇
轻轻地——
雪花正在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