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头颅击碎荒凉的头顶

钢筋温柔，高楼腼腆，路灯羞涩
天桥撅着屁股，辛勤劳作

法律森严，一道缝隙可以拐卖一个儿童
情人组成了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香烟烫疼了钢筋
酒精咒骂着高楼
路灯啊，燃烧着煤块的信仰
天桥的动机，被世人鄙视

日子久了，恨不得咬上谁一口
将火盆吐在隔壁
——热爱仍然不够血红

暗道里的自由婆婆妈妈
为了拥抱，为了生活
不妨拒绝腼腆，哪怕腆着肚子
不妨用头颅击碎荒凉的头顶

★别逼我

逼我交出十字坡，不让我蜗居，
不让我窝囊，想得美。
逼我交出盐碱地，你想植树造林，
福荫子孙，鸡蛋就这么抱走一个又一个，
我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逼我交出虚荣心，灰头土脸的，
像个乡巴佬，你当你的土豪、地主，
我在梦中批斗你，还乐此不疲，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心知肚明。
逼我交出泪水，你算是我的哪门子亲戚，
狗哭耗子，泪水它是一种植物，喜阴。
逼我笑出眼泪，像逼着百姓说幸福，
请问幸福是干嘛的？会剃头刮胡子不？
逼我交出芝麻绿豆大的节操，
这次你高估我了，我压根儿就是欺名盗世的人，
坑蒙拐骗偷，我是全才啊！
逼我从良，劳驾你绕道而行，
躲得远点儿，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只因为牙齿发黑，眼睛发绿，
头脑发热，两腿发软啊！

★抱住你

我叮嘱你，在你的笑容背后
在季节的背后。我是一见到你就口吃的人
对你的嘱托不会断层，远方不会荒芜

被我咬断的几个字，是我的孤独
孤独，是躲在口吃背后的河流
我见到你，见到了正在静静地枯萎的我

我的话音与你擦肩而过时，总是跑调
我不相信这一切，我从笑容的背后
抱住你，像骨与肉的隐秘契合

★几番假设

沉默，让阳光暗淡下来。沉甸甸的冬天，
高悬在空中，故作轻松，呼啦啦地响。
通风报信的人，被呼呼的北风蛊惑，
蹲在旁观者的角落里，扮演没辙的石头。

吊诡的鸟鸣，扔下绳索，远走高飞了，
街市微微颤抖，谈论的话，留在时间内部，
像结石。河流裸露着牙床，涉水的几茎芦苇，
哭哭啼啼的，步入老年。肌肤上掉了几颗扣子，
穿针引线的手指，做着几番假设，

但不动真格。累了，就将炉火点起来，
把硕大的一块沉默放在火上烤，
直到红薯冒着热气，就当是对着仇人的面，
顾全大局，领取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兀自行走

从黄昏里跑出一条狗，从骨缝里钻出一枚芽
在耳边聒噪的，不是上帝，是隐隐作痛的星光

我跟着狗，寻找生活的出口
月亮从墙外翻到墙内，像偷情的汉子

在逼仄的内心里，孤独的注脚越来越明朗
鬓发起了褶皱，目光浑浊，有好事多磨的风

常来打搅。唯有那去年今日的清泉
仍在石头上悠悠地诉说，仿佛悲喜尚未发生

仿佛迷雾被滞留在欲望的机场
被狗衔着的，不是玫瑰，是夭折的芽

月亮提着忧伤的灯笼，陈旧的黄昏
惶恐的我，兀自在情感的灰烬上行走

★我想给监狱重新换上门牌

因为无事可做，我想到监狱里走一遭。
里面盘根错节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我高攀不起。人心向善，可善良是一把
锋利无比的刀，刀刃、刀背也算是亲兄弟了。

我不可能持刀行凶，我的刀被众人的目光收缴了，
听说在金融危机的年月，刀退化成了钱币。

后来，钱币贬值，刀又进化成了谋生的手段，
挥刀霍霍的大人物，开始叱咤风云。

只是依法经营的善类，却越来越矫情了。
整天在监狱的外面转悠，干一些端茶送饭的差事，
终于各尽其能，相安无事。

因为无事可做，我想给监狱重新换上门牌，
就像在那个爬满蜘蛛网的黑夜，
我和一群陌生人挨家挨户，
在大门上用红漆刷写不同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