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璀璨

从坟丘里偷跑出来的金缕衣，腰缠万贯的树
金碧辉煌的窠臼，耀眼的蛇皮
晃悠悠慢吞吞，在街道上若无其事地走

万物披带着镀金的姓氏
心中默念的是同一个源头
这里的冬天，已经很多年读不到雪了

阳光是街道的老顾客
美好的下午，忽然像雪，漫天飞舞
商铺被感染着，迈进黄金时代

人流被阳光的手，幸福地牵着
落叶被阳光的心，精心呵护着
呵，万物的骨头也是镀金的

正好可以从坟丘里再牵出一匹马
一棵树，一条蛇，一次口吃般的羞涩
沿着经济复苏的街道，回家

★那是你吗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河流，
蓝色的容颜，
朋友，那是你吗？

几截树枝嫁接，几块石头拼接，
几个地址链接。
故乡，那是你吗？

瘦小的生命，低微的生存，
暗淡的生活。
昨天，那是你吗？

纷纷就坐，纷纷发言，
纷纷凋谢。
花朵，那是你吗？

激情已经停步，巫术已经用尽，
双鬓已经染霜。
山路，那是你吗？

无话不说，无理取闹，
无愧衾影，无动于衷。
不存在的存在，那是你吗？

一条被刺痛的马路，
一个放不下架子的当铺，
一座羞于启齿的废墟……
我知道，那不是你，一定不是。

★啄破

从粗糙的内心，激发出骨头里的鳞片
天空被一群鸟啄食，而鸟，是会飞的坚果
听，坚果们在空白处尖叫

许多遗忘的哲思，被尖喙一点点啄破
于是，鳞片开始摇曳，死亡拄着龙头拐杖
颤颤巍巍地讲述着被吻的青春

仿佛爱情，把河流典当给有车一族
幻想着婚礼的招摇，嘴唇的憨厚和饥饿
顺从一双手，牢牢地抓住台下的粉丝

从聆听者的窗口，划出来一艘船
钥匙已经熟睡。星星们向街心涌去
看，生活的胸前，安装着一枚红色的按钮

背后，是风的片段，被物质遮蔽的森林
而鸟始终睁着黑色的眼睛。那么，歌唱吧
镜子一点点磨损，落败者屏住呼吸

★与老婆谈起我的诗

老婆说，你的诗太晦涩
布满瘴疠之气

是的，我把自己绕进去了
现在还没有找到出口

老婆说，你的诗是麻雀
总是踮着脚尖，不知道会蹦到哪里

是的，我的想法总是断层
诗行里有很多悬崖

老婆说，你的诗是兔子
只是睡在笼子中，难免有些遗憾

是的，这和晦涩，患的是同一种病
但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老婆说，你的诗是一条蛇
喜欢往草丛里钻，把柄却留在了外面

是的，我的诗面临着死胡同
我的诗，不仅是蛇，更是一只跳蚤

让我彻夜难眠。我的诗
无关痛痒，这才是最致命的

★腊月无雪

腊月无雪，不免让我有些气馁
一条河欲言又止，一栋楼高高在上

一座电梯从半空中垂到人间
像被误解的经幡，像一条秘密的捷径

有一个矛盾的声音，刮擦着我的耳膜
仿佛多年前，被我抛弃的那个人
又回来了。但我尚未做好准备，拒绝或接纳

腊月无雪，也是大地没有做好准备吗
现在，我唯有借用大地潦草的口吻打听
雪的内心，是不是有解不开的疙瘩

起风了，灰尘在胸腔里攀援
也许要到达雪的内心，还有一段路要走

★第四个房间

生活在第四个房间，我忘不了
前三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第一个房间，你是一滴露珠
站在草的睫毛上。石头也生发跑起来的冲动
懵懂的山，谈论着未来的挺拔

第二个房间，你是一枚湖
我是石子小路，整天围着你转呀转
发怒时，你说我像鞭子，一点儿也不讲情面
我知道我，没有手指弹奏时的殷勤
也压抑不住风中树冠的汹涌

第三个房间，你是一条河
流淌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在生活的脚下，我逐一指认你的消瘦
你的蜷曲，你的枯萎
我用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住心脏

第四个房间，你和我在家具的表面奔波
你说，一定要窗明几净
不能让心蒙尘，看不清落日

我和你把手伸到窗外
把沉重的叹息放飞，把世界腾空
让新生的那双小手，拨动微笑的琴弦
让雪花的快乐，融化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