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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爸素描

作者:粒儿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5-04-27   阅读:

  
  李爸乃闺蜜敏子的父亲也。
  李爸曾是北大数学系高材生。只因历史的玩笑,让这个高材生只好屈居家乡的高中教数学。这一教,便是一辈子。
  李爸可以把数学题做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甚至情画意,可在生活里却是迂腐到了极致。九十年代末,敏子、敏子姐姐、李爸,共父女三人在市里的商厦买了个高压锅后,敏子姐俩又要去另一个地方办事,于是,敏子对李爸说,爸,我和姐去办个事,您就在这站牌下等我啊!记住,高压锅在您脚边,别丢了啊。
  李爸是连声说好、好、好。此等架势,好似面对一道数学题,X、Y、Z也好,勾三股四也好,他一定会非常完美、精确地列出算式。
  半小时后,敏子姐俩回来,问李爸,爸,高压锅呢?
  李爸摸着脑袋说,高压锅呀!哦,是呀,还有高压锅,高压锅呢?
  高压锅呢?一百多块的高压锅,从商厦走出,就搁在李爸脚边,相隔半小时,不翼而飞啦。敏子姐俩瞅着李爸,李爸呢,瞅着敏子姐俩,一副等待老师批阅试卷样。
  李爸之迂,迂到对钱没有等值概念。十元与一百元,在他眼里似乎都一样。可这么个没有经济观念的人,却特别喜欢给敏子妈买东西。
  提到给敏子妈买东西,得先说说敏子妈与敏子两哥一姐的事儿。
  敏子妈曾是个童养媳,一字不识。一字不识的敏子妈在前夫那生了两男一女后,前夫病死了。敏子妈拖着三个孩子嫁与了李爸,至于这样一个高材生缘何会娶一字不识、并拖着三个孩子的敏子妈,这是个谜底,随着李爸日渐迷糊,将永远是个谜底。
  敏子妈与李爸成婚后,就只生了敏子一个。用敏子的话来说,这还是敏子妈强烈要求所致,并非敏子爸所愿。因为,敏子爸已把敏子的两哥一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就如他深爱着他的数学一样,他已深深地爱着这三个孩子。
  敏子的降生,李爸并没因是自己的骨血而另眼相看。在爱的天枰上,李爸拿捏得十分精准。敏子也好,那三个孩子也好,都是生活给李爸设置的一道数学题,必须认真、完整、正确地去一步步解答。
  正是李爸如此用心的解答,才有了敏子哥哥姐姐在李爸面前的撒娇与放肆。才有了敏子大哥对李爸说,爸,您这房子得分四份。但我是这家里的老大,我这份得多占点才对。瞧瞧,敏子大哥说得多理直气壮。
  也正是李爸如此用心的解答,才有李爸在敏子哥姐面前的需要。李爸对敏子姐姐说,小秀,我要吃鱼。你去买条鱼来。小秀,你这鱼得煎成二面黄,我才喜欢吃。李爸又对敏子大哥说,你把你家电脑、宽带都装上,我才喜欢去你家住。瞧瞧,李爸索要得多心安理得哦。
  李爸对敏子说,给我钱,我要买东西。
  一百元也好,十元也好,能换个东西回来,李爸便心满意足。因此,敏子才不会多给李爸钱呢,就一百。
  李爸拿着一百元去了趟市区买便宜货的地方,大桥底下。回来,手中多了件棉背心。
  李爸说,细敏,你看,我给你妈买的棉背心。
  敏子问,多少钱?
  李爸答,一百零二元。好便宜呢!
  敏子跺脚说,大桥下最贵衣服也不超过一百元。那你怎么回来的
  李爸笑笑说,才不呢,这背心多好,你妈肯定喜欢,她怕冷。我走路回来的,车费没了。
  走路。大桥下至敏子家五站路。敏子无语。这事常发生,因为李爸爱给敏子妈买东西,以为所有东西都是敏子妈需要与喜欢的。
  正是李爸如此没有经济价值观念,待钱也不上心,所以李爸身上一般不会超过十元。
  细敏呢,给我五百元,我要看我嫂子去。李爸一脸严肃对敏子说。
  李爸的大哥前两年去世了,留着神智不清的大嫂在世。李爸便隔三差五去看他大嫂。要知道,李爸是多爱他的大哥哦。李爸大哥患病的日子里,李爸天天晚上陪床,谁要劝他走,他便红着眼睛说,我要陪我哥。
  一个奔八十的老人,自己走路都颤巍巍的,却硬是通宵达旦陪他哥,谁也劝不走。
  敏子说,没有五百,就两百。
  一个迷糊,一个不清醒,两百足矣。
  李爸说,那就三百,给我三百。
  不行,两百。再要,连两百也不给。敏子也认真说。
  那好吧,就两百。不过我还要五十,加五十!李爸一脸委屈。
  两百加五十,李爸拿着钱喜滋滋看大嫂去了。中午饭回来。
  敏子问,看婶娘了吗?
  李爸答,看了。
  问,钱给么?
  答,不知道。钱,咦,我的钱呢?细敏,你是给了我两百吧。钱呢?
  谁知道钱呢?不知道。与那年的高压锅一样,不知道。
  李爸大哥每年的祭日,李爸得亲自上坟,敏子陪着。从敏子家到白鹤陵园,十来公里,得坐的士去。
  李爸拉开的士车门时说,细敏耶,去那儿怕是要十元吧。
  敏子一笑回答,您的十元肯定大些。
  上得车,李爸坐副驾座上。但见副驾座的李爸是双眼紧盯计价器,计价器红色的数字在跳动。随之惊呼,十元了,天啊,十二元了,啊,又十四元了呢……
  李爸一路惊呼到陵园处。敏子后来说,幸亏那的士师傅见多识广,才没被我爸一路惊呼吓晕。要不我还得贴惊吓费哦。
  尽管李爸行动不便,双耳听力减弱,可对数学的痴迷依旧不减。成天待在网上搜索与数学相关的消息,碰上高难度的数学题,还会一坐三四小时、甚至饭也不吃的去解答,答案一旦得出,便搓着双手给敏子打电话,不管敏子是否在听,反正滔滔不绝地解说解题步骤,说完,也不等敏子有所反应,啪啦,电话挂了。反正他要说的话,已经是说完啦。至于听众要说什么,与咱们李爸就无关了。
  李爸八十岁了,敏子哥哥们要为父亲大宴,按传统的乡俗为这个独一无二的父亲大宴。相识的人都异口同声说,没有李老师,何来他们兄妹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何来如今的富贵?只怕那时早饿死了。所以,要做寿匾,要设宴席。
  昨儿是大宴的日子,我与静问李爸,李爸,您还认识我们啵。
  肤色依旧如瓷,眉毛长及眼睑的李爸,面对我们的询问,是一脸的迟钝与迷茫。
  天啊,要知道去年八月里,李爸还能叫出我名字哦呢。
  李爸真的是老了。此生,如若敏子的三个哥姐是上帝给李爸布置的三道数学题,那么,李爸已非常完美甚至高贵地将步骤、答案列出来了。而李爸生命这道数学题,上帝是否可将答案推迟,甚至可以永远不给答案么?可以吗?
  
  审核编辑:文清   推荐: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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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文清:
人生就是一道数学题,无论是谁都在认真地作着。答案的正确与否却不知道。一篇素描,把一位老人的样子描绘了出来。文章有些小说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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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2

  • 东方玉洁

    一个可爱的老先生从您的笔活脱脱走出来。

    201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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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清

    拜读朋友佳作!新的一周开始了,祝天天好心情!

    201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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