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能飞过沧海吗?
面对浓如墨汁的中药,我已习惯这样地问自己,亦如我舌头上的味蕾已习惯中药的苦一样,在询问自己的过程里,中药在舌头的推进下迅速滑入喉管、经过胃部、直抵体内那块地方吧……
去年的2月14日,是我与丛辉订婚的日子。席间,丛辉托起的我左手向我的父母说,下个情人节也就是七月初七,是我与安琪儿大婚的日子。
西式情人节里订婚,中式情人节里结婚。丛辉懂我。
唐代张志和的一阕《渔歌子》,拉扯着我总喜欢在每个烟雨的三月往城外湖边走。唯三月细雨的湖边,才可领略到“轻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闲情雅致。丛辉便是我在两年前的三月里捡到的。
我以为,捡到这词蕴藏了意外、惊喜,甚至佛的旨意,是个极具灵性的词语。而相遇,是个何等匮乏的词语。在千万人潮中你与谁都可以相遇,谁都可以与你擦肩而过。相遇,是散开与别离的前奏;而捡到,任谁也拿不走,只要自己的不舍弃,绝不会有散开与别离出现。所以,我喜欢用捡到这词概括我与丛辉的相识。
当时,我正张扬双臂准备冲湖水呐喊时,丛辉扑了过来。他以为我想自杀,结实的双臂将我整个身体圈在他怀中说,小姑娘,快别犯傻!
我恼怒地将身子使劲一甩,嘴里嚷嚷,谁,谁犯傻呀?!你神经病吧!
我的一甩,幸亏丛辉反应快,身子晃荡几下,在湖水浸没的石阶上站住,湖水淹至他的膝盖处。他回身冲我尴尬一笑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正是丛辉的尴尬一笑,我的心竟然剧烈地跳了下,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剧烈跳动。闺蜜安意曾说我这颗心是岩石做的,即便拿钢钎撬也会纹丝不动。确实,从豆蔻初年至今,绕在我与安意身边的男生无数,男生的情书可用周杰伦广告词形容,绕地球一圈,不,那些情书至少可绕地球两圈半。可惜,我连瞟都不瞟眼或扔给安意,或丢进垃圾箱中。
我讪讪一笑,冒出句,阿泽西(韩语大叔的意思),我也误会了!
哈,大叔。你还会韩语呀!丛辉爬上岸,撒撒裤脚上的水笑了起来。
我也诧异自己突然冒出的韩语,咳,这可是受安意韩剧控熏染的结果,我不觉脸泛潮红,尴尬非常。
丛辉摸摸下巴又说,大叔。咦,我有那么老吗?我才三十岁,正年轻呢。
丛辉的这一举动化尴尬为笑声,我们的笑声惹得脚下的湖水也在轻轻跃动。
我叫丛辉。你呢?你叫安琪,安琪儿!没有翅膀的小天使。丛辉指指我胸前。
哦,我的胸前还挂着时间窗酒吧的工作牌。时间窗离这湖边不远,我是时间窗的调酒师。去时间窗做调酒师,是因时间窗靠水,再加上我喜欢调制红酒。其实,我从没学过红酒的调制,我却能将简单的红酒调制出绝美的味道与色彩,安意说的我天生就是个调酒师。我其实可以顺从父母的安排,去父亲公司做会计或者考公务员。我在大学里念的就是经济类,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简单、自由,喜欢张志和笔下那份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随性。若安意是韩剧控,那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唐朝张志和与李煜控。
捡到了丛辉,是我安琪儿的福气。我要与丛辉结婚,并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安意说,反正你家辉哥有钱,随便一个陌上甜点屋就让你安琪儿一生无忧。
丛辉是整个玉阳城陌上连锁店的老总。我一直很喜欢陌上的动物甜点。
若早点捡到你,多好!我对丛辉说。
那你就可以尝遍所有陌上甜品。丛辉刮着我鼻子回答。
我说了,这世间只丛辉懂我。
丛辉宣布婚期的声音刚停顿,我的肚子突然好疼。我收回躺在丛辉掌中的左手,捂住了肚子。
琪琪,你又在耍花样。我母亲忙皱眉呵斥。
从我过了二十岁,三大姑八大姨便纷纷上门说媒,我母亲好像我会老死闺中般,非押着我去相亲不可。每次到达相亲现场,我便借口肚子疼逃避。母亲以为我又在故伎重演。她不知道,这回我真的是肚子疼。我俯下身子,掐紧腹部。
安琪,这次可是你自己挑选的人,你怎么也耍这招呀!比较沉默的父亲也开口了。
我摇摇头,腹痛使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安琪儿,你怎么啦?丛辉俯身揽住我,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快,快去医院!
在丛辉焦灼的声音里,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
安琪儿,你算是醒来了。你吓死我啦!我在丛辉温热的掌心与着急的话语声中醒来。
我望望雪白的四壁问,这是哪?
丛辉说,医院呀。我的天使,你都昏迷两天了。
我疑惑地望着丛辉,感觉就两天时间的丛辉老了至少十岁,你,你这是……我……
我指指丛辉,下意识挪动身子,腹部却灼痛不已。
别动,你才做完手术。丛辉按住我说,你知道吗?那晚你是阑尾炎晕过去的。你可吓死了我。
丛辉才说完,父亲挽着母亲进来了,我奇怪地望着他们,因为他们没有牵手的习惯。
你们在秀恩爱吗?我虽极为虚弱,还是忍不住开玩笑。
我的玩笑并没有换来他们的笑脸,反而是母亲在我的玩笑里身子晃荡了下,似要跌倒,被父亲紧紧扶住。丛辉迅速端来椅子,扶母亲坐下,我看不到母亲的脸。
醒来就好。琪琪,你想吃点什么?父亲俯身笑眯眯问我。
父亲一脸的憔悴与疲惫很是刺目。我指指父亲与丛辉轻声问,你们在开化妆舞会吗?
丛辉一笑说,咳,你化疼痛天使吓唬我们,我们便化个八十岁老者也糊弄下你。
我想大笑,伤口处却制止了我的笑声。母亲抬起了头,母亲的憔悴更是惊心,而且母亲的双眼泛红,有流过泪的痕迹。
我冲母亲虚弱地笑笑。
母亲用纸巾揩着眼角说,你好好休息,我与爸回家给你炖点吃的。
望着父母的背影,我对丛辉说,不就是个阑尾炎手术吗?看把他们吓得。
二十天后,我出院了。与丛辉牵手刚踏出医院大门,安意一脸闲适地靠在她男友的别克跑车边,冲我招招手说,没翅膀的天使,欢迎你出院!
我兴奋地奔上去扑打,好啊,我住二十天院,你却玩遁地术。快招,这些天疯到哪里去了?
安意左手揽住我肩膀,右手举起几张票说,替你男友弄这个呀!看,去云南大理的飞机票。
我还来不及惊讶,安意的男友已从副驾探出头说,为庆祝你出院,咱们两对小夫妻旅游去。
我回身望望丛辉。丛辉点点头说,你不是一直说想去云南走走吗?咱们现在就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天啊!我说了,这世间唯有丛辉懂我。
云南,这个让身心在天地之间自由翱翔的圣地,让爱情在这里无限绵延的天堂,我们四人整整待了一个月。可以说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玩得最惬意、自由、快乐而又甜美的一场旅行。我们在蝴蝶泉边起誓,事夫誓拟同生死!在崇圣寺佛塔脚下,我双膝跪地虔诚叩拜,感谢佛让我捡到丛辉,感谢佛赐予我爱情!
漫步在夕阳西下的洱海边,我竟然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翩翩飞向洱海。我停驻脚步,惊奇地望着那只蝴蝶,洱海的宽域让此刻的蝴蝶显得十分的渺小与孤独。我在心底里叹息,并且关于蝴蝶沧海的各类传说纷至沓来。
蝴蝶飞不过沧海!安意的声音惊扰了我的思绪。我双眼盯着远去的蝴蝶接口,不,蝴蝶可以飞过沧海!
蝴蝶可以飞过沧海吗?海那么宽阔,蝴蝶那么小?安意在问。
海那么宽阔,蝴蝶那么小,可以飞越吗?我不觉转身,抓住丛辉的手臂问。
丛辉望着我说,不管海有多么宽阔,蝴蝶是可以飞去过的。
因为,在海的那端有个她爱着并爱着她的人在等待!我深情地望着丛辉抢过答案。
在云南的这段日子里,丛辉还带我访遍了各地的老中医。我也不知道丛辉如何晓得那么多的中医。他慧黠一笑说,为了爱,得知晓天下各行的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