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诗集,《自序》里洋溢的内心挚语是让我认识杨启刚的名片:一个把尘世冷暖装在内心的人。
读完诗集,我沉默了。这种沉默不仅仅是重新面对诗歌,面对自己对诗及诗人的认识,也是如何面对当下潮流,如何坚持内心真诚写诗的再认识。这是《打马跑过高原》带给我的思绪。我常盘桓在这样的思绪中,也徘徊在这样的体悟中,似乎内心的迷惑更加凸显出来,诗歌到底该怎么写?是追求技巧,还是紧随内心?是顺应潮流,还是感悟时代的心音?
诗集里的诗,不难懂。不是那种惊厥的,奇丽的或震荡的诗情,却可以引起内心的波澜与冷静的审视。诗歌除了呐喊,除了撕开表象,还有一种宁静的关注,赤诚的关怀。
这一夜我无法入睡
我为我的祖国流泪
我为我的唇齿相依的同胞流泪
我为那些在地震中失去的生命流泪
那一组组冰冷数字的背面
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当同胞经历雪灾之后,又遇汶川大地震,疮痍满目的土地刺痛诗人的心,唯有取一份虔诚为那些生命衰歌。这样质朴的诗情在诗集里比比皆是。面对灾难,现实空间一半是繁华,一半是废墟,落差的景象一遍遍在诗人的内心反复纠葛,这每一个字足以验证诗人的心魂,隐忍的情感,生命的失重,让诗人挣扎着,疼痛着。越是深入,越是痛楚,对灾难的无助,对生命的悲怆无不抽打着诗人心灵。用什么技巧能将心绪抒发,唯有真诚的聆听与真挚的抒写才是最好的方式。
杨启刚的诗歌不以玩弄技巧来表现内心,而是真诚加质朴,理性叠情义。
凝望家园时
故乡是一枚坚实的果子
紧紧地挂在土地丰美辽阔的心口上
无论贫瘠或者肥沃
都是永远的圣地
这是他在《怀想家园》时的深厚抒写,明亮,暖融融。故乡,无论贫瘠或者肥沃都是心怀故乡人的圣地,这样的心灵共鸣不是只凭技巧能抒发的,唯有心底流露出的真情才不会被岁月所掩盖,那颗不带一点做作的诗心带着我在时光深处静寂聆听。感受到的是诗写的意义与如何站在现实面前。
是的,诗集中有些诗读来是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种感觉,不惊奇,不婉丽。但越读越能品出情味,如眼前的一杯香茗,飘出岁月的五味。
一次次读着诗集里洒满真挚的诗行,与窗外的明月一同感受着岁月里那些悲喜,《抗冻救灾三部曲(组诗)》《情暖中国:2008年四川汶川大地震祭诗(组诗)》《内心伤重的河流(组诗)》《在生活的边缘(组诗)》等带给我的情之感喟,疼痛之重一时间在我心头挥之不去。雪灾里的冰冷,漆黑,救助;汶川中的苦难,衰痛,面对;在生活边缘挣扎的下岗工人,失地农民,留守儿童、低保人家刺落我对诗的狭窄认识,对内心视野的局限性。
当下诗歌,题材泛滥,派别繁杂,要认清自己,不随波逐流,坚守内心真诚,站在一个高度,以向上,向善的诗情给岁月留影,不是虚脱的诗歌角色,而是传承着美学道德和诗学底线。
杨启刚在自序里说:“其中一些作品,显得青嫩,平淡,甚至粗糙;我的诗歌还算不上纯粹和优秀,不够冷峻和简练。”这是诗人的自我评价,也见诚然态度。从他的“青嫩,平淡”,从““算不上”和“不够”之外,看到的是更多更本真的诗心。他不是不懂技巧,也并非不会写个性化的诗,而是以一个高度来要求自己,站在时代的立场,怀惴一个诗人的真诚、爱心、责任感与使命感来抒写诗情。
《打马跑过高原》有自己的方向与抒写意义,以广阔深远的时代为背景,延伸一个诗人的爱恨。在现实面前重新打量、审视和关注,以稳健、真挚的精神姿态提升诗的价值。
在岁月的奔走中,诗人将真情的触须伸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对村庄的凝望,对大山里跪教老师的敬佩,对城市的打量,对小兴安岭的凝思,无不浸染着内心暖语,让我看到这个世界并非一无是处,还有真情,还有友爱,即使阴霾,潮湿的现实让一些色彩褪色,但只要坚持一份内心真诚,相信尘世会越来越暖。正如杨启刚在诗中所发的感喟“我如此地热爱这个世界/那就让我从热爱一朵正在绽放的小花开始吧/那就让我从热爱一只正在爬行的昆虫开始吧”。
后记:《打马跑过高原》去年收到,一直到现在才写了粗浅之感,惭愧!虽知拙笔浅陋,也算是对诗歌的一份敬重!
杨启刚简介:布依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理事。已出版散文集《一城灯火》,评论集《文学新浪潮》,文学集《璀璨人生》,诗集《遥望家园》、《打马跑过高原》。
附杨启刚部分诗歌:
内心伤重的河流(节选)
之一
雨,说来就来,这已经不是这个季节的主题
我开始习惯于在漆黑的夜里独酌,三两米酒,就使我微醉
当羌笛凄冷的音符沾着露水拂过荒凉的山岗
我仍然不曾张望,世界之大,但大得又放不下我的一粒小小的泪珠
风雨中洗礼,浴火中的锻烧,苦难里重生
群山环抱的汶川、北川、绵竹、茂县、理县、什邡、都江堰……
这群可爱的孩子呀,你们曾经的一脸笑靥,我终生铭记
就像我走过嘈杂的街衢,曾经拥抱的那一个温暖的世界
之二
春暖花开,野风穿过幽静的回廊,曲折而且漫长
我该上路了,在一幢歪歪斜斜的大楼旁,点燃一支烟
我收起了最后的泪水,再次回望那片沉默的废墟
内心伤重的河流啊,已经打捞不起时光的纽扣
夜,黑黑的,困在草丛中的小兽,冷,神色慌张
遥远的远方,点点微光,黎明将至
四月登堂,五月驾临,六月工资初放
我的身后,黑暗隐遁,清晨,是一束金黄的阳光
大雪之时(节选)
冬至之夜
冬天仍然以第一枚雪花的方式
如期而至,梨声
在暮色四合的空气中隐没
稻谷躺在粮仓里安然入眠
人们围着火塘绕膝而坐
一些温暖在绯红的脸庞传递
厚厚的土层下面
流着驿站和渡液
其实我们的内心
才是整个冬季里不会冻僵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