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大冷天的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一定又是谁谁谁得罪了我爹,该死的倒霉鬼,害的我也受到连累。
不对,刚刚那个声音好像是?一定是他又把手机给砸了,哼,给我买一只心痛,这样好像不心痛似的。害得我原本还满怀睡意的双眼一下子决心要重见天光。
懒散地扯开窗帘,一束光顿时奋不顾身地扑面而来,照在人身上暖和和的。猛然想起一个词:冬眠。记得小时候,常听老师说很多动物在冬天都会进入冬眠,然后又在春回大地后苏醒过来。这原本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但可怜的是属于冬眠类的动物无端被扣上了一个“冷学动物”的称号。
冷血动物。先不管是褒是贬。反正听起来就不舒服,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多无聊的人硬将这个可恶的名字扣在我小乙的身上。说我怎么怎么的为富不仁,着实像一只冷血动物。妈呀?这冤枉都快要冤到撒哈拉沙漠去了。为富的是我爹又不是我,不仁更是与我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说我是冷血动物,我就偏偏要做一些热血动物做不出来的事给你们看看。
瑟瑟冷风声声入耳。
这天寒地冻的,在北风中逞英雄可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出门时我特意加了件稍厚的外衣,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丢。
屋外的天气绝对可以说是冷血,满地负霜,像极了半生不熟的米饭。虽然车库中有好几辆车……但我还是喜欢步行,原因很简单: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如果我改为汽车,非被他人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来到大街才蓦然发现原来小区内的风是那么的温柔,这里的风才算得上猖狂。只要你一感觉冷,它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往你体内转。刚低头蹒跚几步,蓦地,一片落叶以自由运动的方式从离我眼睛只差几毫米的距离落下来,再经过1分钟时间考虑后,我决定把落地的叶子一一捡起,然后去火化,看看他们苍绿的身躯还没有黄透就要融入泥土,想想也怪委屈的,还不如在烈焰中热情的燃烧。忽然觉得此念大有道理。
第二片叶子捡起时,手就已经开始有些冻麻了,刚要捡第三片时,忽然有一双凛冽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白霜映衬下他的面孔似笑非笑,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新奇地望着下一代,企图观察他们是怎么历经风霜的,也是否和自己一样。
一步,二步……我在紧紧望着他的同时正慢慢地向他靠近,没想到他竟下意识地站起身,抖擞几下便跑开了。哇!好俊的狗,值得赞扬的热血动物,在我眼中你是第一个,要知道我是最喜欢狗的,不过爹不喜欢,也就没养了。望着他矫健的跑姿,抖擞的卷毛,简直就是诱惑,我仿佛被磁体吸住般跟了上去,尽管有风,而且风很大。
天桥下的车流一如继往的络绎不绝,而天桥上一向行色匆匆的身影却消减了大半、他就蹲在天桥中部的石阶上,两只游离的绿色大眼又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旁边还坐着一位身着厚皮大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手中拿一小瓶二锅头,百无聊赖地大口大口咽下,好像是在取暖,他脚下有一只白色的瓷碗,碗中隐约可见三四个硬币。
“请问这猎犬是你的吗?”我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楞了楞,微微转过头,头发垂着看不清脸:“不是,”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我心中一阵发闷,狗明明就像忠臣一样伴你左右,你竟一口否认。口是心非的人我是见多了,但睁眼说瞎话的还是头一遭碰到。
“这是我朋友托付给我的……”
我差点没笑出来,幸好风忽然紧了,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一时没笑出来,本能地将衣服拉了拉紧。
“如果你想带走就带走吧,反正跟着我他迟早也会冻死饿死的。”
我刚刚还想发笑他这个朋友怎么这么没眼光,让一个乞丐照顾自己的狗,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一句话正中我心坎,这可是天助我做一件热心的事。
“那你怎么办?要不……”
“如果你想施舍,一个硬币就够了哎!”他又喝了口酒,“这个世界也就值那么一个硬币!”
呵……乞丐还嫌钱多的,大新闻。
事实证明,那的确是一条不同寻常的狗,那个隆冬刚过,四月吧!他竟已在我们小区做了十几件好事,其中最突出的莫过于帮一个老伯从小偷手中夺过钱包,不但老伯连连称赞,就连民警大队也大为称奇。但区内的阿婆们的反应却差点让我爆血身亡,说什么有钱好啊,可以买到这么出奇的狗……我的天,有钱是我的错吗?
夏天的某一天,天气超好,我牵着小丙上街溜达。小丙就是那条猎犬,本来想叫他小甲的,但转念一想,不对啊,狗怎么能排在人前面呢,就叫他小丙了。
哎!社会风气真是离谱得可以,什么大街晒衣,赤膊乘凉,聚众打牌……真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连小丙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更离谱的是竟然有人当街打骂,引起相当多的人围观,使得方圆几百米都是黑乎乎的人头。在场围观人群不但观看着现场直播,还各抒己见,滔滔不绝。仿佛是一大群篮球爱好者看到姚明一个转身扣篮而众坛纷纭。
细听才知道原来是两个女的抢一个男的,而男的已经爱他现在的女友而不爱他以前的女的,但他以前的女友又不肯罢休,硬要给他现在的女友两个巴掌,这样他现在的女友这口气当然咽不下去了,所以也想给他以前的女友两个反手巴掌……
世人都是那么无聊,我摇摇头,一阵苦笑,刚想离开时忽然听到那个男的说他以前女友如何如何不好,那般那般不是,像是全世界都是对的,就他前女友不对。顿时,我对以前想不通的事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人之所以以为富不仁,冷血动物来骂我,并不是我自身的缘故,而是他们看不惯比他们有钱的人罢了。
一下子,我对世界充满了怜悯之心,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做简简单单的事,等简简单单的死,不奢求去得到未曾拥有的东西,也不痛惜失去已拥有的东西,就是这样简单,没有任何遗憾……难道这样生活不好吗?
整个夏天,我都与小丙度过,因为他一直睡在我的房中,父亲也从没有发觉。当然他也有不听话的时候,记得我对他说过的话中频率最高的一句是:小丙啊!小乙哥带你出去呢也是想和你增加增加友谊,培养培养感情,你怎么能不领情呢?期间也去过几次天桥,但那送我小丙的人却像是人间蒸发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秋天第一片落叶落下时,我可谓是“三喜临门”,几父亲涉及贪污被判入狱,家当除了小丙全部没收,父亲在监狱中告诉我母亲是因为他才意外出车祸离开人世的。就是这么一片叶子落定的短短时间,我从富家子弟沦为了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同时又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
也许是“喜事”来的太突然,或者是来的太多,几天后我竟永远的失去了光明,本来还是个流浪汉又冷不丁沦为乞丐,而小丙也无可奈何地变成了导盲犬。
盲了之后的好一阵子,我都徘徊在小区附近,虽然那已不是自己的家,但我还是会凭着记忆去努力抚摸曾经的门窗,还有来不及去品味的各式各样花木的清香。小区内的阿婆们对我的态度并没有改善,依然冷嘲热讽,说一些天地报应的话。
唯一庆幸的是那位小丙帮助过的老伯端出两碗半冷不热的米饭让我们吃,我感动了老半天,刚想说谢谢,他早已一溜烟不见了。之后,我便麻木地用老伯给我们的碗来行乞。
某天开始,我也喜欢上了在天桥上行乞,因为那里人够多,每天收入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