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二慎是威震华夏的关云长的嫡系后裔,但他胆小怕事、生性懦弱,如果要他宰鸡,他就手忙脚乱、胆战心惊,好像要杀人一样。
他口袋里有十块钱,是他的全部家当。
关二慎走进一间超市,挑了一把标价十元的菜刀。
“身份证。”收银员对他说道。
关二慎没有身份证,他的身份证在包工头颜良那里扣着。
“公安局规定,刀具实名制,没有身份证不能买。”收银员对他解释。
关二慎从超市退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步履沉重。他突然看见一条小路的转角处有一档地摊,摆满了各式刀具,刀身闪闪发亮。
关二慎大喜过望,他选了一把中型菜刀,握着挥了几下,感到很合手。档主用一张报纸把刀包好,收了他八块钱。
关二慎在一间士多店用余下的二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找回一枚五角硬币。刚走了两步,看见路边有一位老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孩,面前放着一只乞讨盆。关二慎盯着那个小孩,恍惚看见家里的小儿子正捧着饭碗可怜巴巴地对他说:“爸爸,我肚子饿。”他心里一酸,把手里的硬币抛进讨盆里,盆子响起“当”的一声。关二慎这时已身无分文,但他听到这清脆的响声,反而感到一身轻松,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关二慎腋下夹着那把包得严严实实的菜刀,来到关公庙。这座关公庙规模很小,从门口就可以看到关公正气凛然地坐在供台上。
包工头颜良就住在关公庙旁边小巷的出租屋,是关二慎前天晚上偷偷跟踪他发现的。
关二慎在颜良承包的工地打工,拚死拚活干了半年,现在要过年回家了,家里一班老少正等着钱用,可颜良总是说没钱。前天,关二慎又缠着颜良,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颜良却黑着脸,一把推开关二慎,“滚开,我也在为钱烦得要死。”并戳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不要整天提工资的事,再提就把你赶出工地!”
历尽辛劳的血汗钱,却被这个无良的包工头克扣着,关二慎翻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上面布满了伤痕,看着看着,胸间升腾起激愤之情。他苦苦思索了一天一夜,终于醒悟到,如果不发恶,工资是拿不到手的。这世上恶能解决很多问题,美国人一发恶,竟然把萨达姆的伊拉克国给灭了。
狗急也会跳墙,关二慎已忍无可忍,现在,他就是来找颜良讨薪的,如果颜良再搪塞,就发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哼,我关二慎发起疯恶来,比美国佬还要狠。
关二慎往小巷刚走了两步,突然感到心跳得很利害,拿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喉头干涸得好像火烧一样,于是又转了回来。他在庙门口不停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抽了五支烟,喝了半瓶水,脑子乱得像一盆浆糊。
关二慎走进了庙里,站在关公塑像面前。他凝神注视着这位威风凛凛的先祖,脑子里闪现着他的光辉业绩,看着看着,心里涌起了剧烈的躁动。
关二慎恭恭敬敬地把菜刀摆上供案,含了一口矿泉水,用力向刀喷去,然后双手合什,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半响,关二慎张开眼,目光充满了暴戾之气。他拿起菜刀胡乱挥舞了几下,似乎覚得自己正握着青龙偃月刀,二千年前,关公用青龙偃月刀将颜良斩于马下,今天,我关二慎也要用青龙偃月刀收拾颜良这个黑心的家伙。
关二慎胸腔里燃烧着炽热的怒火,血脉贲张,他抓起矿泉水,仰起头把瓶里的水一口喝光,算是以酒壮行。这时的关二慎,亢奋、激昂,宛如关云长再世。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发出几声狰狞的狂笑,提着他的青龙偃月刀杀气腾腾地迈出了关公庙,一步一顿地来到颜良的出租屋。
“颜良滚出来!”关二慎站在门口,高举着菜刀厉声嚷叫。
“你、你想干什么?”屋内一个妇人战战兢兢地问。
“我关云长来找他算账!”关二慎歇斯底里地狂嚎。
“他、他不在。”
“他在哪里?!”
“他送去了医院……”
“什么,你说什么?”
“他昨天又去找开发商追要工程款,开发商发恶,把他打成柿饼一样,现在躺在医院的重症室里。”
关二慎霎时怔住了,好像被刺穿了的汽球,一下子泄了气,全身软了下来,那把“青龙偃月刀”扔在一旁。
他瘫坐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拍打着地面,悲怆地呼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