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丹妮娅姐姐。”画家理解她的心理。
“呶,艺术家,弟弟,那是五年前,我三十七岁,比现在胖一些,脸色红润。”
“我能让时光倒流,姐姐,你现在也很美丽。”
“瞎说,我四十二岁了,集中营里五年的——折磨。”眼泪流了下来,她的感伤是那样的凄美。
“弟弟,我看不见自己的脸,可是你看这双手,她记录了我这些年的苦难。”
谢尔盖一面画着眼前的模特,一面想念他的安娜。
画成了,一幅彩色的美丽的肖像挂在了萨什卡老爹的床头。每天,工余的时间,老人总是怀着无限的爱意久久地注视着她的微笑,注视着那微笑中透露出哀婉的感伤。“我要让她幸福。”他心里默念着。
5集中营
“哨兵同志,”小护士,青春女子悦耳的声音,“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集中营,可爱的护士同志。”两个站岗的士兵,其中一个很严肃,无语,这一个较为活泼,他回答。还有两个在不远的地方在巡逻。
“可以进去找人吗?”卡秋莎问,谢尔盖和丹妮娅在身后站着。
“找什么人,纳粹分子跑光了,囚徒也四散回家了,你在街上还能看到穿条纹衣的乞食者。对了,你们到萨什卡老爹的行军烹饪车去。”
“哨兵小哥,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我想找找我姐姐,看她是否生病还留在这儿。”
“护士小妹,”卫兵面带笑容,搓动着脚步“在接收这个难民营的时候,我们都查过了,怎么能把受难的同胞留在这儿呢,你们可到医院里看,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呀!”看来小哨兵很乐意这场亲热的谈话。这时候,谢尔盖走上前来:
“卫兵同志,我奉命要写一篇报导,考查一下同胞们受难的集中营。”谢寥沙拿出他的记者证。哨兵敬礼:
“这里有疫情,防疫人员正在消毒。请长官到战地医院去办个特许证吧。”
一行人只好无奈地退了回来。
“今天我们开个会,”萨什卡班长扣了扣烟袋说“两件事:一件是我们的烹饪车多了一个新成员,就是丹妮娅,她经过体检,确认没有任何传染病,上级批准正式编入我们13号车——老头笑着说——我们这个大厨房终于有了一个女管家;第二件是近来难民增多,后勤供应有点赶不上,但是经费是有的,我们几个人要分头去筹办,买粮买菜。”班长说完大家鼓掌表示欢迎。这时,米哈尔便笑着说,“我们是个友爱的大家庭。卡秋莎负责照顾带伤工作的谢尔盖,老班长负责喂养我们那两个无言战友,他的饮食起居洗衣卫生就请丹妮娅大姐多关心了。”说到这大家都笑了,又问米哈尔的义务,他说负责外交,和本地人的交往。就这样一班人分头行动。
在克拉科夫城郊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四十来岁的苏军女战士和一个讲俄语的男人扭扯起来。女人说他偷了她的钱,男人说她诬陷,两个临时军管的巡逻兵走过来,女兵向两个巡逻小声说了一句,那人拔腿便跑,立刻被军人制服了,带他去了队部。原来穿便衣的那人是纳粹的二鬼子,集中营里的看守乌克兰人,被女兵认出来了,那女兵是新入伍的丹妮娅,过去集中营的囚徒。回到班里丹妮娅做了报告,米哈尔说,波军也抓到了几个“犯人头”和杂役。军管会正把他们看起来,让他们交待集中营的罪行。
过了两天,到了二月初,卡秋莎正在联系战地医院,给他们开介绍信,上级来了命令,让13号车派人和军里的一部分政工人员去参观集中营。班里除了班长萨什卡,其余四个人全去了各有用处:谢尔盖是记者,首长指定去的,丹妮娅可以给同志们介绍情况,米哈尔当翻译,卡秋莎担任卫生警戒。
首批参观者有二十余人,介绍的人是被苏军和波兰解放军抓获的纳粹的“二鬼子”“犯人头”和杂役。集中营正门——南门,上面的标语写着“劳动使人自由”,一条铁路直通营区的北端。轨道上还停留着几节闷罐车厢,营地估计有十几平方千米。参观主要是毒气室和炼人炉。这是二号营(比克瑙)也叫灭绝营。营内设有大规模杀人的四个毒气“浴室”及储尸窖和焚尸炉,同时操作一次可屠杀上万人,配备的焚尸炉每天可焚烧几千具尸体。德国人逃跑前,刚刚把这些装置大部都炸毁了。
那些讲解人战战竞竞讲述纳粹的罪行和他们的亲历。他们几个说
当死亡列车到达奥斯维辛站台时,人们就被赶出车厢,不许携带财物,并被强行排成男女两列,党卫军看守荷枪实弹并且牵着狼狗。约瑟夫们医生将人群分成可否劳动的两类
不能干活的人被送到这里,奥斯维辛二号(比克瑙)。刽子手们怕来人知道真相而暴动,就耍起骗局。广播里温和地劝人们应先洗个澡,除去身上的虱子。“浴室”门前的地面上铺着青草皮,栽着令人高兴的鲜花,让没进屋间的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走进“浴室”时还可以听到动听的音乐,有一支小乐队在“浴室”前厅为“欢迎”新来者而演奏一些轻松的乐曲,乐队队员一律穿着白衫和海军蓝的裙子,俨然是一群文雅、漂亮的年轻姑娘。
看守告诉人们在“淋浴”前每人能分到一个衣橱,还“友善地”提醒人们记住自己衣橱的号码。随后人们被带到“浴室”的过厅里,那里不仅有衣橱,还能领到毛巾。墙上用各种语言写着欢迎人们来奥斯维辛集中营工作的标语,甚至写着洗浴时间和规定等等。可怜的人们争先恐后地脱掉衣服涌进“浴室”。
但是“浴室”内变得越来越拥挤,以至于前胸贴着后背,当人们感到有点蹊跷,当还没醒来时,沉重的大铁门已经关闭,看守们在门外加上了锁和密封条。
地面上的看守开始走向草坪中的小“白蘑菇”,这些隐蔽在草丛中的白蘑菇雕塑是毒气室的通气孔。
“那是什么毒气?”军管严厉追问。
“齐克隆B”交待人哆嗦着嗫嚅说。
人们正仰头望着喷头。突然,所有的灯全熄了,我们在外面能听到他们的尖叫。逐渐变为惨号,直至无声。15分钟后灯亮了,屠杀者通过窥视孔观察里面的动静,若有人还在挣扎,就熄灯再等一些时间。打开灯,只见纹丝不动的一堆肉体。看守们打开抽气机抽走毒气,然后就是“特别队员”打开大门处理尸体。
门打开了,人间最惨不忍睹的景象出现在面前——讲到这,几个叙述人都跪了下去——刚才进去的人像突然被抽去生气,紧贴在一起,所有的刚刚失去生命的人面目都狰狞可怕,浑身青紫、伤痕累累。窒息的痛苦和本能的相互撕扯使他们缠成一团,拉扯不开。由于人群都想挤上唯一的通风口,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而争相踩踏,形成一个堆积的肉丘。
听到这,谢尔盖已经晕倒了。米哈尔和卡秋莎连忙把他抬到通风的地方,进行轻轻按摩。
这边军管让交待人站起来继续介绍。
杂役们戴着防毒面具,先用水龙头冲去尸体上的血迹和地上的粪便,然后用绳子套住尸体将其分开。分不开的就用斧头砍断尸体的手臂。然后用钳子拔下尸体上的金牙,剪下头发,把处理完的尸体十具一排摆在地上等看守过目。最后杂役再用提升机将尸体弄到焚尸炉里火化,火化后没有烧化的骨头用磨碎机弄细末抛撒掉……
谢尔盖醒来回到13号车,马上写了报告坚决要求去一线部队。华西里将军无奈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嘱咐所在连队连长,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可是这位随军记者还是在攻克柏林冲向国会大厦的顶层时腿部受了伤。他还是微笑着看到了战友把红旗插上大厦的尖顶。随后他被转到基辅医院。卡秋莎也跟了去。
6尾声
谢尔盖养伤其间,他接到了葛利高里老人的信。这信是两个月前写的,辗转六十天才到他手。
“谢寥沙,我在红星报上看到你寻找安娜的帖子,才知道你部队的番号。孩子,不要过于忧虑,从种种迹象看来,我们的小鸽子,安诺契卡还活着,可能在集中营里,对于德国人,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他们不会再加害于她。她青春健康,能熬得过去。就要胜利了,我们等她消息。我姐你岳母累病了,回到了敖得萨,我和她在一起,还养一个小孤儿,见面再谈,你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