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拉要寻找的是他的妹妹。迫于贫穷,父亲萨布尔不得不在1952年秋把帕丽卖给了瓦赫达提夫妇,10岁的他从此和妹妹骨肉分离。为此,阿卜杜拉离开了这个家,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他深爱的妹妹,“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永远不会,也永远不能伤害他的人。”
而帕丽要寻找的是生命中的缺失,“某种东西或某个人缺失的感觉”,“一种没来由的模糊的疼痛”。她3岁被父亲卖掉,6岁时养父中风,又随养母去了巴黎。纵使童年的记忆已经荡然无存,缺失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因为“对她自身的存在来说,缺失的东西或人又是不可或缺的。”
纳比寻找的是忏悔,心灵的安宁。他是一切问题的起源,为了讨好女主人妮拉,居中牵线,让萨布尔把帕丽卖给了她。尽管这让帕丽远离了贫穷,让萨布尔一家度过了寒冬,后来事实上也让帕丽躲过了阿富汗无情的战火,然而,他给萨布尔一家,尤其是对阿卜杜拉和帕丽造成的伤害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马科斯要寻找的是肯定,来自母亲的肯定。由于一直不理解母亲,他选择出门闯荡。后来他来到阿富汗进行医疗援助,认识了纳比,从而间接促成了帕丽和阿卜杜拉的重逢。而他自己,也终于获得了母亲的肯定。
而那些因战火而流散在国外的阿富汗人(或许也包括作者胡赛尼自己在内),他们要寻找的是家,是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留下的根。他们坚持让子女学波斯语,念古兰经,坚守阿富汗文化。
最后,在58年以后的2010年,阿卜杜拉和帕丽终于重逢了。尽管阿卜杜拉这时因为老年痴呆症,已经记不起帕丽了,但他一生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尽管帕丽再也找不回3岁以前的童年记忆了,但她“生命中的缺失”终于找到了,她的生命已经完整了。
故事的尾声,帕丽和阿卜杜拉的女儿小帕丽喁喁私语,阿卜杜拉在躺椅上用胳膊肘撑起身体,揉揉眼睛,看着她俩。“你们这俩丫头在鼓捣啥?”他咧开嘴笑了。
略带忧伤的结尾,却仍然让人欣慰,甚至包含着希望。这,应该也是作者对他的祖国——阿富汗的未来的殷切希望和祝愿吧。
胡赛尼显然是个高明的讲故事者。这个时间跨度长达六十余年、地域涉及数个国家(阿富汗、巴基斯坦、法国、希腊、美国等)、充满人性挣扎——你几乎能在书中找到任何你能想得出来的情感纠葛——的故事,胡塞尼写来却得心应手,毫不拖滞。他以阿卜杜拉和帕丽的相互寻找为主线,选取了几个时间节点,每一章都以不同人的角度展开叙述,自由地在时空间转换,最终汇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跳跃式的写法,既避免了单一时间线叙事上的拖沓,也避开了那些最残酷战争场面的描写,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但从淡淡的语言后面,我们还是能够体会到战火对阿富汗人民造成的巨大伤害。而多角度的第一人称写法,有利于刻画人物的心理,准确地把握每个人的内心世界,也对读者提出了挑战,读完之后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然,胡塞尼小说的成功,除了他高超的叙事本领之外,跟阿富汗长期战乱的苦难大背景也有关,“国家不幸诗家幸,稍赋沧桑句便工”。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看到一个平静祥和的阿富汗,而不是一本精彩的小说。
群山之间,我们都在寻找。群山在回唱,你听到了吗?
审核编辑:梁星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