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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红遍

作者:吟湄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3-12-01   阅读:

    文友花儿说,春天出生的人喜欢做梦。我不肯赞同花儿的话,我是秋季出生的,但我天天做梦!也许夜里的梦做多了,也就懒得去做白天的梦。当然这是我内心的想法,没对花儿说。如果说了,她也许会嗤之以鼻,因为此梦非彼梦。我还想对她说:梦里的风光很绮丽,有如现在的春光。一层薄雾笼住大片大片起起伏伏的浅褐青黛,浅褐青黛上是桃树林疏疏密密的枝条,枝条上有轻烟般的绯红,非团非簇,薄薄地匀在枝条间,是春天欲语还休的一句话。这样的梦做起来有视觉有感觉,比看不见摸不着的白日梦好。我想花儿还是会嗤之以鼻,说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什么时候与花儿相识已经不记得了,似乎有很漫长的时光。网上常见,网下也常见——网下的常见只是一种愿望,其实只见过两回。一回是在泉城,她特意赶了一百多里的路程来与我会面,会面的地点定得很俗,一个普通的湖北菜馆,来去匆匆没留下什么印象。一回是在绍兴,这次逗留了三天,将绍兴临安跑了个遍。花儿在出租车上与司机一会儿就混得滥熟,司机向她诉苦说如今的绍兴比不得以往,河水都是臭的!我坐在一旁偷笑,想起我们才从绿油油的小河道里坐了乌蓬船来。船过一座桥时,我们需要将身子压得很低才不会碰到桥底的石面,那时的河水确实是臭的!当然还有对乌蓬船的惊恐——周二先生在《乌蓬船》里有一段描述:“小船则真是一叶扁舟,你坐在船底席上,篷顶离你的头有两三寸,你的两手可以搁在左右的舷上,还把手都露在外面。在这种船里仿佛是在水面上坐,靠近田岸去时泥土便和你的眼鼻接近,而且遇着风浪,或是坐得少不小心,就会船底朝天,发生危险……”这危险便在坐船时发生了几回,船家认为我大惊小怪,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船有把握,而且很有可能对周二的乌蓬船没印象。如今我的眼鼻压得很低,却嗅不到泥土的芬芳,只闻见河水散发的工业臭味,还伴随着随时可能翻船的担心。河水鳞鳞地绿着,杨柳静静地垂着,两旁的白墙黛瓦默默地立着,寿家台门与周家台门隔河相对。我坐在船里回身观望,周家少爷却从桥上从容而过,他们是来不及闻到这河水里的臭味的。
  大凡喜文的人,都有点念旧的情结,我曾经标榜自己是个不念旧的人,听起来倒像是个无情到令人齿冷的人物,其实未必。比如我对乌蓬顶的记忆就很多。俞平伯在他的《清河坊》里说自己喜欢诵读父亲的句:“只因曾系乌蓬顶,野水无情亦耐看”。关于这句的记忆是与一个朋友闲谈时,他让我对他的评点一二。我这人本来就对新不通,所以一向敬而远之,偶尔也会信口开河,敬而远之与信口开河对于我是一件事物的一体两面,说穿了就是一窍不通。一窍不通本无所谓评点不评点,只好大而化之,提起俞探花的这句乌蓬顶,本意是想说诗无所谓好与不好之别,只有喜欢不喜欢之分。但我这人是个半吊子水平,什么东西只记得一鳞半爪,所以谈论起来也就磕磕碰碰,本来想说乌蓬顶,最后变成了韦苏州的“野渡无人舟自横”。其实“野水”也好,“野渡”也罢,都不曾漏掉乌蓬顶。周二的乌蓬顶,一定不是臭臭的河水承载得起的,船家的乌蓬顶,在逼仄的河道里来来回回,会不会也有厌倦的一天?
  还有一件记忆与乌蓬顶无关,却和船与河水相干。十里秦淮很热闹,河里的画舫很讲究。苏州作家车前子说一到晚上,满河里移动的光与影是一座座移动的水上发廊——看来作家不止会念旧,还会刻薄。开画舫的船家比撑乌蓬顶的要高级,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拎着只手机讲电话。每到了一个景点,他会将电话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腾出手去揿下一只小小的按纽,船上广播随之会出现一段介绍词。与此相辉映的,是他讲手机的内容——他大概娶了个外地老婆,一口苏式普通话全是讨论离婚与否的问题。我们坐在画舫里,欣赏了一段秦淮河的水声光影,顺带着也见证了一段摇摇欲坠的婚姻。这时有游客“啪”地关上玻璃窗说:这河水真臭!
  这话头扯得太远,完全与题目不相干。起这个题目是因为近几日闲得发霉,找几个老朋友说出个题让我消磨一下时光。结果朋友出的题全是与春天相关,因为现在是春季,而我的记忆全是秋天的。如果是夏季朋友们的题目肯定全与夏天有关,大家都很忙,没有功夫陪我闲磕牙,我忙的时候也没得功夫陪朋友闲磕牙。最近一次与花儿闲谈是前几天,我说我们大概有三四个月没说话了吧?花儿说三四个月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三四年也不会。花儿是我的朋友,她说这话时神气十足的,我对她那幅志得意满的模样很痛恨,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看你现在胖得像头猪!花儿说我胖成什么样都不影响我去看杜鹃,四五月我要去看杜鹃,看你们那里的人间四月天。
  我赶紧对花儿说你不要来,来了我也不管饭。花儿说不要你管饭,我就想看看什么叫漫山红遍。我很无奈地说漫山红遍时也是人头攒动处,我们这里的杜鹃其实是一种叫“映山红”的山花,她的妙处全在一个“野”字。说到这里时我一下子想到了“野渡无人舟自横”,好在杜鹃山上无水,她只有一望无垠的红,是那种极艳的艳红,高高低低地随着山势起伏,繁花似锦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漫山红遍就是一段色彩浓烈的织绵软软地铺在山峦间,如果正逢下雨初霁,则有浓浓淡淡的白雾缓缓地移动在红锦上,像我做的那些绮丽的梦。这张锦上最多只能穿插几株古松点缀,多了就俗!而四月间偏偏就多了无数黑黑的人头,远远看去像一队队蚂蚁。我很担心这些蚂蚁有朝一日会在这艳丽的绵缎上咬出一个个小洞,就像我低眉俯首时闻到的河水,绿杨白郭下,浆声灯影里全是臭臭的工业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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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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