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起,就常常一个人默默流泪。父亲兄长都觉得我太过娇气,说不得、更是骂不得打不得。可是我心里却明白,我不会为了他人如何待我而悲,却能够对世间的一花一木悲伤许久,恐少有人如我这般痴恋这多情的世界。
多情,是天地自然之力。
少时,家住海边。每日傍晚我都会一个人坐在竹椅上,静静的观海,潮起潮落,沙石随着海水汹涌流动,发出极有韵律的响声。天色渐渐昏暗,我孤单的蜷缩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感受风的包容。直至暮色降临,夜的凉意钻入身体,我才恋恋不舍的搬着奶奶的竹椅回屋。
如今,家虽然还住在海边,却已然被几栋高楼隔出了距离,奶奶的竹椅也躺在老家等待寿终正寝,不会再有下一任主人同它们一起听那无尽的涛声。寻常物事的悲哀往往在于,曾经的感情与疼宠总会随着前人的离开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件旧物事,曾经奉我如珍宝的主人已然随着历史消弭,只剩下我,凝练出了一缕魂魄,客宿在了这个女孩的身上。我的记忆总会回到那段模糊的过去——
“树下分食樱桃,嫣红嫩紫凭侬挑。非郎偏爱青涩,为博阿妹常欢笑。”
女子爱紫纱,面容冷绝无颜色,偏偏双眼朦胧,眉头微蹙如烟笼的远山。
我想靠近她一些,于是奋力起跳,“咕噜”,却滚下了桌,落入石板旁边的花丛。
她微微叹气,也不来拾我。不久,便由一众仆从众星捧月的离开了樱园。
我潸然,后悔鲁莽。夜色浓黑似墨,星光却也不俗。我停止哭泣,暂且忘记了忧愁。一旁的花叶都不曾与我说话,我自然明白它们尚无修为。不过遥远的星辰散发的光却携带了歌声:“爱-吁嘻-爱-哞嘻-咯咯库伊嘻-露嘻露嘻-浑破嘻——”
星光携带的歌声如此渺远神秘,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腐化,最终完全陷入了黑暗。
再入世,已是梦醒以后。
昨夜看书,意外得见这似曾相识的文字:
“树下分食樱桃,嫣红嫩紫凭侬挑。非郎偏爱青涩,为博阿妹常欢笑。”
我学着当初的女子那般,独自在灯下哝哝细语。
那时明明是要被吃的樱桃,却偏偏内心甜蜜。
此刻为人,却初心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