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隐藏的过程里总有一些点滴会穿透躯壳,让心脏斑驳不堪。譬如这个季节里母亲的生日、譬如这个季节里表姐儿子的离去。
秋阳之下,黄土凄凄的山坡上,父亲在抚墓碑低咽,尽管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也知晓那是父亲在向黄土中的母亲倾诉,倾诉着这一生他们无尽的情话。遗憾的是从此无人应和,就如长袖拂动的舞台,从两年前的冬夜开始,唯父亲独自一人舞袖低唱。
母亲说过他们执手偕老,然而母亲却选择了中途退场。退得悄无声息,退得一如她的个性一样骄傲。将无尽的眷恋留给父亲与我们兄妹。两年时光了,我在梦里依旧坚信母亲还在阳台上晒太阳,还在挽着父亲的臂弯言笑晏晏。
这世间,不管如何地情深缱绻,终敌不过死神的来临。就如大表姐不管如何嘶喊,死神终牵住了表侄的手。
表侄还是那么年轻,年轻到我以为他还是个头小小,与我站在水井边的小男孩。人生最残忍莫过你正要一展宏图时,病魔却不经意霸占了你的肉体。表侄本想在海南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继续扩大他的医药行业,本想在那个适宜养老的地方,陪他的父母在此慢慢老去。偏偏死神的号角吹响,当初意气风发的离开家乡,却在壮年之际气息奄奄回归,这是怎样一幅“少小离家病体回”的锥心场面?!
表姐说,表侄咽气那日,清醒时便要表姐答应他不许哭,要好好活着。在他迷糊不清时,便反反复复呼喊他儿子的名字。
俗世之中,红尘内外,都是舍不下,都是撕心的难离去,终于还是离去。
表姐说她不哭。而表姐枯槁的容颜,涣散的目光,无一不牵动人肠。那个叫桥的表哥拍着表姐安慰,一定要好好活着。
脾气暴烈却又心肠仁慈的桥,总会在亲戚有难时首当其冲出现。其实,人在脆弱、凄惶时,最盼的便是至亲出现,面对至亲会如黑夜漂流在海中的船只,找到了停靠的码头。就如母亲离世后,每次面对两个姨妈一样,我会不由自主地把姨妈当着了我母亲,不由自主的生出分亲昵与娇憨,不由自主地在她们身上搜寻着,好像母亲只是附体在她们的身上。
桥安抚好表姐后,又反复叮嘱我父亲,要爱惜身体,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都要好好地活着。
是的,要好好地活着。好好活着,是生者对死者最好的告慰。一如母亲在世时常与父亲说的那句话,你过得好,我便好。
你若安好,离去的人灵魂才会安宁。所以,再多的伤痛,也让它如此秋季里飘落的叶子样,埋葬到流转的时光中去吧。收拾心情,面对世事变幻。将所有思念以文字的姿态,在纸上站立开花,如风霜中的那株雏菊凌霜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