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山水【三章】

作者:红山飞雪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3-09   阅读:

    (一)长满野草的河道
  这是一条古老的河流,古老的甚至比那红山文化的历史都悠久。
  它的源头在内蒙古高原上,蜿蜒流淌,带着历史的身影,带着,久远的涛声。
  这里的先民们,沿着它流经的地域,追逐着它时隐时现的身影,筑房修屋,开荒拓土,播种了人类繁衍生息的种子,也播下了红山文化的曙光。
  老哈河,一条曾经辉煌的河,一条充满忧伤的河。
  确切地说,我不知道这条河流形成于何时,我只知道这条河流的历史很悠长。
  看看博物馆里那些陈列的锈迹斑斑的雕弓弯刀,沿着它的岸边捡拾散落在田野里的辽瓷宋瓦,听一听山野里隐隐传来的羌笛箫鼓,还有那至今矗立的大明塔、清王府……它是一条孕育生命的河,一条与灿烂文化相伴的河流。
  从三江源开始,循着它久远的涛声,我才知道,它的历史有多么辉煌。
  在远古时期,它的流域很宽广。它是河套平原的血脉,滋养了一片蒙古大地的沃土,喂肥了茫茫草原上的牛羊。它穿过历史,跨越许多磨难,一路艰辛走来。
  山洪爆发的时候,阻塞了它的河道,它变得狂躁不安,桀骜不驯。再不是那条温婉、明净的河流。它咆哮着,摧毁着一切,涤荡着一切。把人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村庄,冲毁了;把人们怀着热切希望播下的种子,裹挟了;把人们创造出的那些蕴含人文精神的器皿,深深覆盖。汪洋过后,留给两岸的人,满目狼藉、一地哀伤。
  它更多的是滋养,他的滋养,让塞外大地上的民族格外兴旺。在它清晰的记忆中,沿河而居的那些民族,在这片塞外之地不断发展、壮大,独立然后又融合。沿着它的轨迹,我们可以轻易寻找到一个个王朝的身影。那些散落在田间山野一个又一个神秘文字的碎片,就记载了一个曾经强大,又迅速衰亡的王朝——契丹帝国。顺着河流行走,你会看见一个个响亮的地名:“辽上京”,“辽中京”,这些带有鲜明特点的地名,自然与一个一个曾经在这里繁衍生息的民族有着割不断的联系。顺着这条河流,契丹、西夏、金、满清,这些在中国历史上耳熟能详的少数民族经过不断兴起与融合,最终走向广阔的中原大地,建立了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大清帝国。
  河水悠悠,往事悠悠。
  它不断地孕育着,又不断地摧毁着,就像它留给蒙古高原的身影,曲曲折折,坎坎坷坷。
  或许,这就是生活。两岸的人们依然逐水而居,追逐着它的每一次迁徙,发展着、创造着,不离不弃,福祸相依。
  每一条河流都有漫长的历史,都有悠长的故事。
  我没有听见过老哈河那澎湃的涛声,那是属于历史的。可是我见过它清澈的涟漪,那是留给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的。
  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这条曾经咆哮的河流已经很驯服了。沿着历史的足迹,它不曾有过越轨的行为,它已经渐渐失去了兴风作浪的资本。在人们规划好的图纸上,缓缓流动。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那一闪一闪的明媚的眼睛闭合了,满天的星斗在老哈河里再也寻不见灿烂的影子,垂死的游鱼在干涸的河道里,讲述那个更加久远的相濡以沫的故事。野草渐渐占据了河道,借助那尚未蒸发的底蕴,疯长着,茂盛着。顺着河道刮来的风,梳理着齐腰深的野草,俯仰有致,摇曳生姿。河道里掀起了层层绿色的波涛,一样的磅礴,一样的壮观。
  现在,我带着我的小孙女,站在现代化的堤坝上,顺着河道看过去。那条曾经澎湃的,曾经清澈的河流,长满了青青野草。
  也许,在她今后的记忆里,故乡的河流,就是长满了野草的河道。
  
  (二)废弃的古堡
  我在一条长长的山冈上漫步。
  这儿是典型的塞外地貌,山石裸露,荒草连绵,树木稀疏。强劲的山风顺着山冈刮过来,呼啸着,日夜不息。
  站在这样的地方,很适合纵目四望。
  这里应该有废弃的古堡,不知修建于什么朝代。
  古堡其实已经不复存在了。残存的瓦砾被荒草掩映着,躲在历史的角落里,保存着那么一点点关于这里曾经的记忆。
  这里的山民们早已不去注意那些残垣断壁,碎石乱瓦,任由它们在荒草里颓败、销蚀。也没有兴致去探寻碎瓦断砖上被历史浸润的斑斑痕迹,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兴趣去考究那些砖瓦是唐砖还是汉瓦。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拿着现代的锤斧去敲打历史的碎片,翻弄着那一段荒芜的记忆,把那些中意的,看似还算有可用价值的砖瓦搬运到自家的院子里,砌在刚刚动工的房基上。历史的积淀融进了现代的泥土中,不知是否从此焕发新生,还是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历史风貌,与那些寒石瘦土毫无二致。
  那些瘦瘦的小黄花,从碎石乱瓦的缝隙里钻出来,在山风中颤抖着,彰显出生命的韧度,却在不经意间做了这古堡的注脚。时间可以流逝,记忆可以泯灭,而生命却是生生不息。看看那残垣断壁上生长着的青青野草,像不肯停止的思绪,在不息的山风里,一点一点蔓延。看着一堆乱石似的古堡的遗址,感觉那里面肯定有不肯老去的灵魂,或者有不曾停止思索的思想,在山风里一点点扩散,一点点叩问。
  一群羊从山冈的那边过来,低着头,专注的在早已废弃的古堡的遗址上捡拾着昨日的辉煌。所以,它们的咩声总是与众不同,沉郁、悠长。像是从古堡遗址的残垣断壁里发出的历史的回声。
  只有那位满头白发的学者,独自站在长满荒草的山冈上,将那雪白的长发,随风飘散。
  和那些羊一样,他在古堡的遗址上不停地,反复地捡拾。他固执地认为,祖先们总会以某种方式在他们的遗迹中留下一些可供咀嚼的养料。野草可以让那些羊们果腹,挤出营养丰富的奶水。这些残败了的碎石乱瓦,则可以让我们这些后来人感知先人们的艰辛与伟大,从中寻找可以警觉与自豪的东西,让我们在曾经辉煌,如今变成废墟的古堡面前,感觉历史的厚重。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处处的废墟,就是历史留给后人们的宝贵的精神财富。
  废墟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是记载历史的一种特殊方式。那些曾经的辉煌,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废墟中发掘而来的。包括我们塞外著名的红山文化,还有那个独一无二的龙形玉雕。它们不知在历史的废墟中沉睡了几千年,一旦破土而出,就成了永恒。每一个废墟都是一个永恒的符号。
  没有什么是永恒,也许只有大地、泥土。无论多么伟大的建筑,最终都会成为令人痛惜的泥土。从泥土中来,回归泥土,这也许是难以摆脱的规律。而创造与毁坏似乎就是全部的历史。伟大的建筑见证了人类的伟大,处处废墟则记录了人类的愚蠢与狂妄。如秦时的阿房宫,近代的圆明园。那些伟大的建筑让人类收获了创造的满足,那些废墟则时时让人警觉。如此看来,废墟更值得珍惜。
  一处处废弃的遗址被现代人修复了,足以证明今天的富足与强盛。人们不喜欢那些曾经的辉煌以废墟的形式展现在世人面前。人们是想修复一段不愿记忆的历史,岂不知同时也割裂了一段历史。
  掩盖与忘记一样,都是可怕的。
  学者的满头白发其实也是一个符号,终将变成废墟。然而,那苍苍白发底下,同样埋藏着宝贵的东西——思想。
  按物质不灭的定律,永恒是存在的。废墟是永恒的一种存在形式。
  学者的白发在荒草凄凄的山冈上格外醒目,像一盏明灯,照亮了被山民们遗弃了的古堡。被时间遗弃并不可怕,只要我们的思想活着,所有的遗址都将成为永恒。
  
  (三)断崖与榆树
  这断崖是由山水日积月累冲刷而成的,像一个黄土高原的剖面,展示着高原漫长而艰难的足迹。像一部打开的书页,将高原几千年的沧桑岁月,清楚地展现在路人的面前。
  这页书纸翻不动,却由山水不断刷新,不断书写新的内容。年年生出的青草,成了书页里最生动的标点,将过往的沧桑与时下的岁月一段段隔开、连缀。而断崖上面那棵榆树,在山风里俯仰生姿,发出飒飒的啸声,成了这里一桢最招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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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淡墨水云   推荐: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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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类的生息繁衍,虽然现在已长满了野草,好象成了风烛中的老人,可总有人记得他曾经的辉煌。这不,笔者带着小孙女来了,也许她看到了野草,但她也一定会记住那天爷爷所讲的故事,一条关于河的故事。 白发学者和古堡一样的不合时宜,因为人们很难想象现在的枯草地就是以前锦衣玉带柳拂香风的歌舞场。就让这些精神财富静静地躺着,总有一天人们又会记起,就象突然发现敦煌宝窟已被人遗忘的太久了。


红尘会员   淡墨水云:
"在这一层层堆积起来的断崖面上,我们似乎看见了岁月层层叠压,看见了风调雨顺,看见了世间沧桑,看见了人们背负着岁月的艰辛踉跄前行" 岁月留痕,一条古老的河道,一座古堡,留下一段历史,漫长的历史,孕育了一个民族,如黄河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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