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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冯其人

作者:梅雪争春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5-11-22   阅读:

  
  我刚到粮站时,老冯三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像四十多;等我离开粮站时,老冯已经四十多,看上去真的就是四十多。老冯还是“老”冯。这都因为他那没有几根头发的脑门,和黑不溜秋的脸膛。
  老冯是粮站的保管员,保管着二百多万斤粮食,责任相当不小。雪白的墙上,鲜红的十个大字“宁流千滴汗,不坏一粒粮”,百分之八十是为他写的。但老冯却不以为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非上级一年一度的大检查,否则老冯很少主动亲近仓房。任凭阶前生荒草,铁锁锈成砣。
  老冯这不干,那不干,那他天天干啥?他干的,无怪乎四个字“吃喝赌抽”,五毒他占了四毒,独独缺了那个既让人痒又被人耻的“嫖”。老冯真的不想嫖吗?只有神仙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老冯没有那个资本:形象不佳,囊中羞涩。
  老冯喜欢吃,尤其喜欢吃肉,这在粮站是众所周知的。他说他一顿饭能吃三个蒸碗(扣肉)。我听了,直咂舌头。我说,老冯你真能吃,这要换了我,半个蒸碗吃不了,就要倒胃口了。那时,粮站不缺肉,几乎天天有肉吃。但大师傅不成。那个大师傅是个势利眼,不正经干,只知道溜须拍马,整天围着主任转,把好肉瘦肉都伺候了主任,自己还能顺便揩点油。这可苦了我们。我们都很生气。于是,隔三岔五,我们就想点办法把大师傅支走,自己做饭吃。自然,做饭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老冯的头上。老冯做饭很好吃。这也符合馋人会做饭的硬道理。老冯烙的饼层多,蒸的馒头暄腾,擀的面条筋道,炒的菜味香。他做一回饭,我们就像改善生活一样,吃得津津有味。私下里,我们说,干脆把那个大师傅辞了,老冯你给我们做饭吧。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付诸起来,谈何容易。老冯不仅会做,更会吃。记得买断前一年,粮站已是大不如前,也请不起大师傅了,吃饭问题便由值班的人员自己解决。轮到我和老冯值班时,老冯就叫我去买饭。两袋“康师傅”方便面,两根“双汇”火腿肠,两个柴鸡蛋,一把鲜香菜,回来煮一锅香喷喷的面条。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维持多久,我和老冯便不堪重负。因为,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我是1996年参加的工作,那时粮站已显现出走下坡路的迹象。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粮站的壳还在,余威尚存。更何况,97、98两年,还收了两季公粮。也是在那两年,让我见识了粮站的末代辉煌。那两年,粮站还像个磁力十足的磁铁,吸引着各方的人们进进出出,其中大多数是各村的村干部,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拿到公粮款。他们一呆就是半天,到了中午,拉着主任到外边吃饭喝酒。同去的,除了会计,还有老冯。老冯喝酒冲,不管不顾,三两一杯的酒,他两三口就见底了,然后催促主人满上,让旁边的人看了,以为他没喝过酒似的。九十年代末,假酒泛滥成灾,市面上很难买到真酒。我们这里所处穷乡僻壤,喝到假酒的机会自然更多。有一回,老冯就喝了假酒,而且喝得不少,酩酊大醉,被人架了回来,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站里有个小伙计,我们都喊他小德子(像个太监名,这个人故事也不少)。小德子像个无赖,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偷闲取巧,耍奸使坏,平时没少被老冯呵斥。这下他可逮住机会了。他从树上折下一截柳条,骑在老冯身上,隔着被子抽打老冯。一边打,嘴里还一边叫嚷:“叫你喝,叫你喝。”即便这样,老冯还是不醒。这下可把我们吓坏了。赶快把他送到卫生所,又打电话叫来他媳妇,打了两瓶点滴,老冯这才呼着酒气,慢悠悠地醒转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冯嫂。冯嫂长得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穿戴得整整齐齐,利利落落。和邋邋遢遢的老冯站在一起,谁见了,都说一点儿不般配。冯嫂喜欢玩牌。每次来,呆不了多会儿,就招呼我们搬桌子,打麻将。冯嫂的牌瘾如此之甚,老冯更是可见一斑。在粮站,流传着这样一句笑话:“四个人打牌,里面有老冯;三个人打牌,里面还有老冯;两个人打牌,里面肯定有老冯;如果牌桌上就剩下一个人,那一定是老冯。”按说,老冯没有资格打牌,他肩上的担子重。他有一儿一女,都在上学,正是要劲的时候;冯嫂没有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种着二亩田;他还在城里新买了楼房,好几万的房款都是东拼西凑的,拉了一屁股饥荒。但是,老冯心宽,这些他都不往心里去。那时,来粮站打牌的人,一般都很固定,有信用社主任、卫生院院长和派出所里的人。这些人都比老冯殷实。老冯却是来者不拒,大小不拘。老冯的牌技确实不错,但他腰杆细,底子薄,打起牌来,有时便显得底气不足,所以,老冯搁得住赢,搁不住输。那时,老冯举债是常有的事。赢了,赶快还回去;输了,就只能等下月发工资了。时间一长,周围的人都怕老冯,怕他借钱。若是不幸找上门来,他们也会编个瞎话搪塞过去。
  相比“吃喝赌”来说,老冯在“抽”上面,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老冯抽烟从不挑剔,只抽低价烟。那时,我们都抽两元一盒的“画苑”,而老冯只抽一元的“佳宾”;等我们都抽三元一盒的“小红河”时,他抽的还是“佳宾”。但老冯抽烟凶,一棵接着一棵。所以,老冯抽烟省火柴,上一棵未灭,下一棵又续上了。
  如果说老冯“五毒”不全,缺了“一毒”,颇有瑕疵之憾,那么老冯的“神”来之笔,却是我们始料不及的。老冯会看风水。老冯看风水,在周围的四乡八村还很有名气,来找他的人很多。老冯看风水,从不收钱,只要管顿饭给包烟就行了。除了看风水,老冯还会“瞧日子”。我结婚的日子就是老冯瞧的。老冯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保准你生儿子。”我开玩笑说,如果生儿子,我一定好好请请你。第二年,孩子出生,却是个闺女。我跟老冯说,你瞧的一点儿都不准啊。老冯却把嘴一撇:“你不听我的嘛。”至于听什么,接下来,就是他嘻嘻哈哈的一串荤段子。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精华: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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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老冯虽然只是粮站的普通职工,故事却不少,毛病多,缺点突出,却也有拿得出手的好活,比如做饭,比如看风水。形象鲜明而突出,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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