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梅雨不曾歇过，青石板上聚了水泽，绣鞋踩上去溅起的珠儿湿了襦裙，妫娆可以分明感到脚踝上的阵阵凉意。攥紧了手中的药材，半盏茶功夫便在屋檐下落了脚。耳畔传来男子熟悉且极为入耳的音色：“姑娘，是你么？”
　　妫娆这才合了伞，支支吾吾应了声，却见他青羽似的鸦睫上挂了水，直道：“不是说好就在屋里，不走动么？”音极为沙哑，像是空山幽谷穿不出去的闷响。
　　他默然，只伸出手去探，仿佛要抓住空气中的一缕烟尘。妫娆忙去握他的手，她指尖凉，他手心暖，令得她片刻愣神:“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男子侧耳听：“你说什么？”
　　她眉眼露笑，对上他空洞的黑眸，语气带着俏皮的意味：“你听错了，是雨声。”
　　今天的药还是那样苦，妫娆的眼被炉子里的烟薰出了好些眼泪。她想，他以前也是这么给她煎药的，先试试温度，再端过来给她喝。她多闹腾，一颗香甜的枣子摆在跟前，便万事大吉了。
　　几年来她一直都在自责，会不会就是因为被烟熏着的缘故，他才会患了这眼疾？
　　房间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妫娆推门进去，见他仍坐在窗前，手里轻轻摩挲着纹样精致的软玉。
　　“喝药了，”她唤，“今儿我准备了蜜枣。”
　　他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妫娆抿着唇，只想，你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能奈她何？
　　一碗中药见了底，她将那枣子放入他的手心，却听他言：“姑娘，你这嗓子……是天哑么？”
　　妫娆动作一滞，葱茏玉指去抚摸那脖子上一块疤，那是她自己割的。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她道：“是，是呀。你的眼呢？”
　　他不说话，良久，叹息了声，空灵的眸似乎溢满了温柔：“很小的时候，我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姑娘……”
　　妫娆面上生起了红霞。
　　他续：“她本应该做我的妻子，这软玉便是定情物。可命不饶人，我家道中落，被她父母一句‘儿戏’给打发了。父亡，官兵欺凌，家庭支离破碎，我颓唐一段时日，以泪洗面，这才瞎了眼睛。兴得姑娘相救，苟得了性命。”
　　妫娆再笑不出来，气堵在胸口，闷得发疼：“你……可思念过你的亲人？”
　　“亲人……”他喃喃，“他们，可能不复存在了吧。”
　　她手中空空如也的药碗从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碎成几片。为你独身打拼，为你自毁嗓音……
　　兄长，你可还记得那花前月下，鹅黄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