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您一束薰衣草

作者:欧阳梦儿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6-01-15   阅读:

  

  不一会儿,手机有响动,我打开一看,信息里躺着这么一句:“邻居,你信息是不是发错了对象?”

  “啊——”我双手抱头。这倒霉催的,我居然在发送时跳错了行,发到隔壁那男先生家里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信息居然也敢发错给熟悉的陌生人!

  我打开草稿箱,赶紧重新发了一次。这次信息再没有人回。

  
  (四)2015年10月1日

  街上车水马龙,无数的彩灯亮了起来,红底黄字的条幅挂得到处都是:新款上市一律7折;厂家回馈一律3折;工厂跳楼价全场一折……,商家们各显神通,都想借着十一这个消费高峰赚个杯溢钵满使尽浑身解数招揽顾客,空气中弥漫着喜气洋洋的味道。

  夜色浓了起来,家也快到了,脚步在不知不觉中放慢,心情无端沉重。“家?”家的定义是什么呢?如果家仅仅是指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明明有家,为什么总感身似浮萍一般空虚飘摇?

  往年这个时候老师的问候电话早该打来了,今年却直到现在还没接到。猛然想到,已经有很久没接到老师电话了。难道老师还在生气?不会吧?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啊,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才对呀!想到这里,我又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等老师的电话,不是应该学生经常问候老师才对的吗?对了,上次老师说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愿意接见我了吧?我何不主动打电话问问他,问他何时方便,当面解释清楚不是更好吗?
  几乎没有迟疑的我就摸出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好吧,等一会儿再打,您不接我偏要打,打到您烦透了不得不接为止!我在心里暗自坏笑。同时又很惊讶,什么时候自己咬破了那个多年前织就的茧,愿意走出方寸面对亲人朋友了呢?是啊生命无常,人生苦短,我为什么不呢?

  老师,你有过这样的体会吗?决心一旦下了,人就突然变得坚强、坚定。回想起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为了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一段年少的情感,沉沦在人生的低谷不能爬起。一日醒来,发现它竟然是那么的没有价值,缈小到可笑可怜可悲。

  醍醐灌顶一般,心里产生出一种急切的冲动,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叫喊:走出去!走出去!我颤抖着在包里寻找着手机,拨出先前的电话,我要明确地对老师说:老师我再也不想装在自卑自贱自轻的套子里了,咱们约个时间喝茶吧!我想好好听听您的人生经历,您的工作锁事,特别是您这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整个过程!以前都是您关心我,倾听我,这次换我来关心您,倾听您,让我也体会一把做别人垃圾桶的滋味!

  我用力拨出那个号码,熟悉的铃声固执地响着,终于传来了一个女声“喂……”

  这一次我没有条件反射地吓得想挂电话,我用喜悦而清脆的声音试着问:“师母?”

  对方一下子沉默了。

  我慌了,没有心思去追问是谁接电话,坦然而略带焦急地问:“请……龙老师接电话……可以吗?”
  对方仍然没有吭声。

  “我……我……我会再打的。”我结结巴巴地暗示,不传话是没用的。

  “他走了。”

  “哦……”我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失落。但骨子里倔脾气一旦上来,也不会轻易打退堂鼓,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又不干坏事,怕什么?!于是我追问道:“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找他!”

  “我说,他走了!”

  福至心灵,一排惊天炸雷滚过,我突然醒悟,这句“走了”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离开一会儿,而是……!

  血一下子全窜到脑门,轰隆隆地鸣叫,喉咙干得厉害。我拼命地收缩着肌肉,想挤出一点液体,用力吞咽下去。这样重复了好几次,急得泪流。眼泪不是因为悲伤,我还没有时间悲伤。我怕,实在是怕,怕对方挂掉电话,再也不起用这个电话,那么我对老师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将会一无所知。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说呢,一点儿都没听说。上次打电话他还说他好多了,要来看我呢!”我一连串地问。

  “三月份就走了。”

  三月份?我在心里回忆、计算。岂不是与老师最后一次通话之后?说话底气十足,难道是回光返照?他那通电话岂不是临终别言?!五月份我给老师打电话,师母说‘他去了’,原来是去世的意思?!我还以为我听岔了,是有事出去了的意思。我怎么这么笨呢!从来没想过老师也有可能会死去。

  “前不久他还在上班,雄心万丈的要尽量多带几个弟子出来!”我急急的诉说着,在心里乞求:这不是真的,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肝癌怎么治得好呢?”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听一个同学说,是单位体检突然查出来的,老师立马就辞了职就医。我问老师什么病,老师一直说没什么。我怎么就这么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呢?我心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老师又医治得这么及时,治疗条件又这么好,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所以就轻信了老师的话。”

  对方习惯性的沉默着,我也不知道她信不信我所说的。就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的理由很不充份。恩师病了这么久,如果真的有心,早就去探望个究竟,人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却来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可耻。

  “你是师妹?”我试探着问。得到肯定之后我讨好说:“经常听老师提起你,每次说起你他都特别骄傲。”

  “是吗?”对方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欢喜。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神灵,感谢老师保佑。我在心里感谢了一圈,又问“能跟我说说老师去世前的情形吗?”

  “不想说。”师妹回答。语调很轻,听清已经很难,无法分辩其情绪。

  呆了半响,默默挂了电话。心里堵得厉害,把眼泪又压了出来。


  
  (五)2015年10月2日

  “师妹,老师的墓在哪儿,我可以去拜祭一下吗?”我唯一的希望便是那个还没有随着老师而去的手机号码。于是抱着一丝侥幸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信息回得很快,但并没有一丝温度:“不用。谢谢。”

  我飞快地又发了两条信息:“感谢上天,你们还保留着这个号码;我知道,老师生前我都没有尽到一个学生的本份,及时献上一份安慰与祝福,现在这样要求显得很无理,但请你相信我的真诚。”

  对方没有理睬。不知守在手机旁的是师妹还是师母?面对这样的死缠烂打有没有不耐与愤怒?

  我失了一会儿神,发扬我的愚公移山精神。曾经有很多次,我都是靠着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驴精神解决了危机。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我又写道:“老师于我不但是授业的恩师,更是我人生中的指路明灯。也许因为我们性别的不同可能会引起一些人误解,但老师的品质你当深信不疑。”

  我继续说:“老师曾经给过我很多帮助,我却无以为报。在这里我向你们乞求给我一个愧疚的机会。”
  信息终于回来了,却还是冰冷冷的几个字:“还没下葬。”

  当真是惜字如金啊。我在心里叹息。不过既然回了我信息,总好过什么也不知道。我追问:“请问现在老师遗体寄存在哪里?”

  “白塔陵园。”

  “能告诉我骨灰盒的具体放置处吗”

  “不方便拜祭。”

  “什么时候下葬呢?”

  “不知道。”

  “您什么时间方便能帮我指引一下方位么?”

  “心情难过,不能。”

  我相信师妹的话并不作假。伤心到极致可不就是连名字都不敢听的?要不是至敬至爱这个亲人,人走这么久,谁还会把一个伤感的手机号码随身携带永不停机呢?
  审核编辑:蝶儿   精华:粒儿
【编者按】 往期编辑   蝶儿:
有一个路口,开着薰衣草。薰衣草,开放在一个路口。它的花香,亲吻每个经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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