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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木

作者:简竹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6-02-29   阅读:

  
 
  一
  何尧山从王建新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天上没有一丝月光,甚至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王建新和媳妇很礼貌的把他送到院门口后招呼说:“叔天黑你不慢点,要不我们送送你?”
  何尧山挥挥手说:“没事儿你们回去吧。”说完他就大踏步的走在了村里漆黑的巷子里。刚走出几步,他就觉得脚下像踩着棉花褥子一样轻飘飘的——他心里明白是刚才喝的烧酒现在上来了。
  巷子很黑,因为这个时候人们大都已经睡下了,没有灯光。即便这样,他也并不担心村里凹凸不平的泥巴路,这么多年过来了,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里有条水沟,哪里有块土包,哪里有一棵树。他对村里的路最熟悉不过。况且,这点酒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有着相当好的酒量,当年儿子何建平娶媳妇的时候他就喝翻了村里几个自以为有些酒量的人。从那以后,他就被人们冠以“酒仙”的外号。听到人们这样的称呼何尧山觉得特别受用,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热乎乎的,脸上也热乎乎的。他很满意人们给自己的这个称呼。他得意起来就像是小学生拿了三好学生的奖状一样。亲戚朋友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人们总是会称他作“酒仙”,他们不敢和他拼酒,因为即使他们喝的烂醉如泥了他也照样没事儿。但是他并不要强,别人喝一杯他就喝两杯三杯,从不逼着别人和他喝一样多的酒(除非有人向他挑战,和他拼酒)——酒仙嘛,当然得有点风度。
  他有酒瘾,每天都要喝上几两。他媳妇是嫌他喝酒太多怕对身体不好,就让他少喝点。但是他时常摆出的一句话就是:烟可以不抽,饭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他媳妇当然拗不过他,因为他是何家当家的人,他做事情别人管不住。
  可是他毕竟快六十的人了,六十岁在有些年纪的人看来是个福岁,也是个坎,过了这个坎的人通常都可以长命,活到七八十岁、八九十岁。幸福村七八十岁的老人很多,而且还有几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身子骨都很硬朗。所以,在外头人们的眼里,幸福村还是个长寿村。至于为什么幸福村的老人都这么长寿人们就不知道了,只是传言曾有风水先生说过幸福村这地界有山有水,风水好。何尧山当然知道风水是什么,尽管他不懂,他也晓得风水跟阴宅阳宅的选择有关系,选择的好就会家门昌盛,财富亨通;否则就会多灾多难的。他信神,信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组。他相信老人们能够长寿都是有神灵庇佑的。除了信奉各路神仙神外,他还相信村里老人们得到了山上那两棵神树——甚至,就是因为有那两棵神树的保佑。
  那是他心中的神树。然而在别人眼里,那只不过是两棵很大的柏树,或者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山上有那么两棵柏树。何尧山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山上树林里有那么两棵柏树。这是他的一个秘密。他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要揭开,直到他死。
  天实在很黑,黑的像一口锅。何尧山觉得自己是在这口锅里行走,这口黑锅家家户户都有,可是不知道怎么它就扣在了天上,扣在了所有的村子上面。巷子里也比较安静,除了几声偶尔的狗叫和他自己的脚步声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了。走了一段路,何尧山觉得浑身燥热,脸上像火燎的一样热辣,脚步随着弯曲的路东倒西歪。即便这样,他的头脑却是十分清醒。他从不撒酒风,也不会因喝醉就瘫软在地上——因为他很少喝醉。
  他靠在了路边的一棵槐树上。
  槐树已经长出了一片片叶子,只是还没有开花,闻不见香味。
  他清楚这是张德清家的那棵槐树,这么说,离家已经不太远了,他想。但是他并不急着回家,现在最急的事情是能够找到个茅厕,痛痛快快的撒一泡尿。但是,这路边并没有茅厕!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他觉得自己那东西快要被涨裂了!凭借着天黑,何尧山有些矫捷的钻进了张德清家与邻居房子之间的窄道儿里,还没待站稳,他便掏出他那东西哗哗的撒了起来。
  谁?何尧山不知道这个字是自己说出的还是别人说出的,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听见了这个字。事实上,他是被别人惊了一下,同时他也惊到了别人。
  谁?何尧山一惊之下不由得也说了一声,并连忙慌乱的把那东西装进了自己的裤裆。就在他要系上皮带的那当儿,两个黑影“呼”的从他身边蹿了出去。走在后面的那个人还踩了一脚在他脚背上。他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楚那两个人是谁和谁,也没有机会喊“哎哟”,那两个人便已经匆忙的蹿进了漆黑的巷子里,留下一串嗒嗒的脚步声。
  应该不是贼,何尧山心里琢磨着,一面走出了窄道儿。
  这时他才发现,刚才有许多尿撒在了裤子上,湿了一大团。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撒尿,把刚才没撒的尿继续撒完。家里还亮着灯,他知道是他老婆和儿媳妇还在看电视。这是娘两唯一共同的爱好。
  “咳,咳。”进屋之前,何尧山还是像往常一样咳嗽两声,不管自己喉咙里有没有痰他都这样。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它是给自己老婆和儿媳的一个信息:我回来了。
  “爸爸回来了。”儿媳妇曹霞微笑着跟婆婆马玉芳说道。是的,他家的人都熟悉这咳嗽声。
  “管他的。”马玉芳显然对何尧山喝酒的事感到厌烦——她知道他是去王建新家喝酒去了。但是她还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迎接自己男人的到来。一出房门,她就闻见一股很浓的酒味,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看见满身酒气的何尧山,她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你也知道回来!喝那么多酒干啥呀?”
  何尧山知道老婆的罗嗦是免不了的,但是他对待家人一直很平和,从不会因为喝酒的事跟她吵架——除非他心情十分不好。在他眼里,女人家本来就唠叨,不唠叨就不是女人了。所以,他把老婆的话只当耳边风:你说就说呗,说会儿就不说了。马玉芳狠狠的白了何尧山一眼就没再说话了,她明白她说也没有用。这是她许多年来的经验。
  脱掉卡白色的外套,和灰黑色的有些湿淋淋的裤子,何尧山倒头便睡。可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翻了个身默默的想着刚才在那窄道子里发生的事情。他记得那两个人慌乱的样子,而且他隐约记起第二个人从他身边走过时有一股香味。那么,他们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了,他想。
  对,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他肯定。
  二
  第二天早上,何尧山等他家的那只公鸡叫了三遍才起床。他家本来养着五只公鸡和五只母鸡,过年的时候杀掉了四只公鸡,还剩下一只留着踩蛋。每天早上,只要一打开鸡圈的小门,六只鸡就在院子里疯狂的飞舞起来,母鸡门都争相去讨好那只大红冠子的公鸡,让它稳稳的站在自己背上,踩蛋。孙女婷婷看见公鸡和母鸡之间的动作后觉得很奇怪,就好奇的问何尧山:“爷爷,那公鸡怎么老是啄母鸡啊?”
  “公鸡厉害嘛!”何尧山叼了一根烟说道。
  他不能告诉孙女那公鸡是在给母鸡踩蛋,如果那样的话她还会接着问什么叫踩蛋,那他又得给孙女解释说,踩蛋就是交配!不,他不能告诉她这些,因为她肯定还会问什么叫交配的!那他该怎么解释?他没有想过,所以他就哄哄她了事。毕竟,孙女还小,才五岁,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懂。
  一串清脆的铃声飞进院子里来,是儿子建平回来了。他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铜矿上上班,昨天是夜班,所以早上就回家了。
  “呀,爸爸回来了。”婷婷听见何建平的自行车铃声就笑着迎了上去,她知道又有好吃的了。
  何建平笑着把自行车停在院子边上——尽管他的笑容掩盖不了脸上的困倦,但毕竟到家了。家里是温馨的。婷婷欢喜的拿着何建平带回来的两个烧饼,一边笑着吃了起来。何建平很喜欢这个女儿,她聪明、可爱,所以他每次下班回家都要给她带点吃的回来。
  “回来的正好,我们准备下面。”媳妇从厨房里出来说:“把身上衣服脱了,中午我给你洗洗,脏兮兮的。”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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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何尧山是一个兢兢业业、做事认真的看林人。山上有两棵神树,是他内心深藏的一个秘密。他相信村里的老人们都得到了棵神树的保佑。小说围绕山林的承包、一对青年男女的私情暴露等,以及由此引发的主人公对神树命运的担忧,展开了一副生动的生活画卷。何尧山因为精神境界的局限,临死将神树做了自己的棺材,却被告知不能土葬;神树只剩下光秃秃两根树桩,青年男女的爱情也死了。这样的结尾,给人以深刻的启迪。人物性格鲜明,生活气息浓郁,不错的小说。有些情节和描述,可以适当精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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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

  • 简竹

    谢谢老师点评,辛苦了,有点长了。

    2016-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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