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网络从事写作已整整十年。十年,不长亦不短。因中间一直没间断过,所以,各种体裁的作品累计起来,数量还是非常可观的,只是,有太多的青涩不堪入眼。今若有读者不幸读到并被我知道后,我绝对会在他的面前羞赧抬头。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遗憾,那些因网站倒闭没来得及备份而永久消失的青涩,是我心头的一大痛点。青涩亦是清纯,那是我生命中花样年华最真的美,可惜,这美有很多就这样的销声匿迹了。
十年,我从弱冠一步一步艰难爬到了而立,在而立的圆心点,怎么立也立不起来。文笔虽一直不辍,可文坛上没有一颗星星是属于我的,哪怕闪烁最微弱的光,也没有。倒是在小打小闹中,闹出了一股又一股的小旋风。有关风花,有关雪月,有关人间的真情,有关生死。我不知道这些是否是我今生苍白人生中唯一值得骄傲与幸运的事儿。但有风总比没风的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要说的不是这些,这些似乎都是关乎名声的。我这人憎恨名声。曾在初中毕业的当年写过一首古诗,其中有两句:“努创人生终不悔,憎厌声名有余哀。可有些人并不是不想要名声,名声就隐藏起来了,好比前面谈到的小旋风,他们在我的文字里哭笑打闹,甚至还有人坐长途火车从辽宁到广州,要跟我共度一生一世,最后却含着眼泪失望而归,从此天涯不再相见。
我要说的是,这十年来以至今后我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凡是知道有一个署名叫高骏森的网络写作者的朋友,一定知道他还有一个美其名曰的笔名心旷。我敢武断的说,在网络文学圈,高骏森的名气要大过心旷。这里我给大家讲一个啼笑皆非,更让人无可奈何直摇头的真实故事。在江山文学网,我用的注册名是心旷,有一次跑去了一家从来没有去过的社团发了一组诗,结果被编辑退了回来,退稿理由是:“此诗非作者原创,抄袭高骏森大诗人的。”然后复制了一个用署名高骏森发表此诗的链接。我立即给编辑回话:心旷就是高骏森,是同一个人,心旷是高骏森的笔名,高骏森是心旷的真名,我既是高骏森,也是心旷。结果对方还是给我退了回来。说高骏森大诗人从来没有用过笔名写作,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仰慕他的才华,说明你是爱文学的,值得表扬,但千万不要抄袭人家的,这不仅是对诗人高骏森的不尊重,更是有亵渎你个人的人品。面对他这不可理喻又振振有词的说辞,我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哭笑不得是因为他的固执,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再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相信高骏森跟心旷就是同一个人。感动不已的是他对高骏森的仰慕与崇拜,拥护和捍卫,容不得任何人侵害他的名声。
此编辑我并不认识,前面说过,我憎恨名声,既然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但他还是这样的坚持己见,那么就随他去了,网络这东西不能太较真,太真会很累,到最后不仅什么也得不到,反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绝不会因为争得越凶,就如媒体报道一样红得越快。所以,面对这个如秀才遇到兵的问题,我选择沉默,退了就退了,我不再去这个社团发文就行了。
此编辑说得其实也没错,无论在网络,还是在纸媒,我几乎都是用真名高骏森发表的作品,笔名心旷虽然也用,但发表的作品很少。
据我所知,中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作家写作都是用的笔名,无论有名气的,还是没名气的。尤其网络写手们,网络笔名就更是普遍。有人说,一个作家若没有笔名,或不用笔名写作,是很不正常的。这话我不完全认可,尤其是后半句,是直接不认可。一个作家没有笔名不正常,在大多数人看来确实这样,但也有少数作家并没有笔名或不用笔名写作,凭我知道的,有著名打工女诗人郑小琼和被称为20世纪最后一个乡土散文作家的刘亮程,他们两个我还真不知道笔名是什么(或许有,是我不知道而已)。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无论是知道高骏森的,还是知道心旷的,都知道了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是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到我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的原因。
下面,我就正式说说我为什么不用笔名写作的原因。
严格点说,我是用笔名写作的,而且非常爱我的笔名,这爱超越了爱真名,只是用它写文章很少。所以,不用笔名写作应该改成不怎么用笔名写作才正确。
不怎么用笔名写作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期出生的人,十年文革,是她年龄中最美的年华,也是她的学生黄金时代。1966年上小学,1977年高中毕业。高中毕业那年正是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她是新三届的第一批考生,按理说,她是最幸运的。也的确如此,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我,高考她是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的,问题是当时并没有接到入学通知书,去村委问了好多次,回答都说未被录取,直到几年过后,她结婚生子已成了一名真正的农妇,才在人们的偷偷议论中得知自己当初的确是考取并被录用了,只是通知书到了村委后,被另一位学生的家长用人情给偷偷买走了,如今那位学生已经毕业在省城分配了工作,名字用的就是我母亲的。
当母亲确切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后,她已为人夫为人母好几年了,和父亲的婚姻感情极度不好,生活的环境也极其恶劣,身体虚弱无比,家人也并不怎么重视这件事,告诉她这是命,命就必须要认。无奈,她也就万般疼痛地接受了这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位受全县尊重敬仰的名人,还轰动过湖北省省委办公厅。她的文笔和口才,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比,书法也了得。生我妹妹后的第二年,全国计划生育闹得特别凶,村委、镇委和县委计生办人员以及公安局都带着手枪和铁链来捆绑母亲去结扎,最后母亲不仅没有结扎,也没有被捆绑,村妇联主任和镇妇联主任还差一点去坐牢了。很多人打官司、写诉状,请专业律师打了几年,花了不少的钱,最后都是败诉,最后找到我母亲,她只要听完对方讲完事件的前因后果后,不出一个小时,一份颇有力度的诉状就出来了,几乎从没有败诉过。她曾经在1989年带着我年仅一岁的妹妹和遍体鳞伤的父亲从家里只身到省公安厅帮我父亲打官司,本来是一场人人看来都认为是必败无胜的官司,因为被告方是我们县公安局,结果靠我母亲的一支笔、一张嘴硬给打赢了,他们不仅赔偿了我父亲所有的医药费及精神损失费,连从老家启程到武汉,再从武汉回到老家所有的车费、生活费、住宿费,一分没少的给全部补齐了,官司胜后回到县城,县公安局用专车把我母亲和父亲直接送到了家门口。也就在那一年,我们县公安局局长被一降再降的降职,但他并没有对我母亲产生任何报复,相反,今后一直都是十分的客气与尊重。也是在那一年,我母亲在湖北省副省长办公室见到了副省长,副省长因为确实说不过她,趁机溜走了半天没再回办公室。这也就是后来我们经常戏谑母亲,说她当了半天副省长的笑谈。还有,在武汉人民法院,她帮助了三个上海复旦大学教授打了十多年的官司都没有打赢的,被她的一支笔一次就赢了,且,她不收人家一分钱。那时的她和父亲,身上已经是分文全无,还是法院的办事人员帮她要来的每人40元的辛劳费。
母亲这惊鸣的丰功伟绩,并没有给她的人生带来任何的亮处改变,相反,正是因为她的过度聪明与能干,才把自己的一生给毁了,毁的她如今痛苦不堪,毁的我做儿子的无比难受。或许,这真的是命。
我没见过30岁之前母亲的照片,35岁之前的照片也只有一张我们四口的全家照,可惜多年前已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所看到母亲的照片,都是35岁之后的,那时候她已经离开老家,离开我和妹妹的身边,去广州流浪了,这一去整整20年,直到2014年我的外婆病重卧床,没人照顾,她才辞职回到老家。这20年,虽然还不能完全用青丝到白发形容,但确确实实是从而立走进了知天命,如今再等四年,就到了花甲。因为是流浪,所以我看见照片上的母亲无论是哪个年龄照的,都显得格外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