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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猎户

《乱世江城》(当代世界出版社2015-10) 4 的摘与评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精华文章    2016-04-27   阅读:

    
  
  猎户
  
  巴巴盖老爹的两间茅屋面南,建在一个向阳坡上。墙是圆木垒起来的,糊上了泥巴。屋顶上扇了厚厚的草。西屋有一个灶,腕子炕走烟,过东屋的土坯炕,烟囱在东房山头上。西房山搭了茅房。祖孙二人睡东屋。西屋间壁了一个套间,驴住着。把驴养在屋里,一是怕冻,二是怕狼。猎人总是养狗的,老爹养了两条狗,大青和二青。它们白天随主人去狩猎,晚上回家值班。两条狗,分卧在东西两屋,主要是防备夜里破窗而入的山狸子。如此,五个出气的都睡屋里。在猎人看来,人和动物是平等的,事实上在这难苦的环境里,他们是患难的伙伴。
  我在老人的房前房后转了转,屋后是个高坡,围了一圈篱笆,插在土里的树条子经春还长出了茂盛的枝叶。稍远,是一个劈材垛。这些都可以给屋子遮风挡雪。烟囱根下,竖一个爬犁,怕伏雨淋朽了,用一个蓑衣披着。我问老人这有何用?他说,冬天大雪封山,狗拉爬犁跑得快。猎人还在房前平了一块庭院。再往下是用石头围起来的,因势成形的几块菜地,栽着茄子、豆角之类的适时菜蔬。冬天便把收获的土豆、萝卜、白菜放到院子西面的窖里。院子的南边,顺坡向下是蜿蜒的山道,傍着小溪。
  这条小溪弯弯曲曲由东向西流,到我们下车的地方,注入另一条小河,折向西北,当地人叫它红叶河。因为秋天,江面上洒满枫叶而得名,我们坐的小火车就是沿着河谷行驶的。我从地图上知道它的下游就是拉林河,它在哈尔滨的西面汇入松花江。
  老人屋前的小溪水流平稳,水质清澈。猎人说,一年到头,他们一家便用这小河水做饭,洗衣,浇地。他说,夏天打猎归来,嘎鲁总爱和他的两个伙伴大青二青在溪流里戏耍。他坐在石头上吸烟。
  吃罢饭,老爹安排我在东屋和嘎鲁睡在一起。我要睡西屋的腕子炕,老头说不行啊,那毛驴一感到有生人陪他,就喷鼻子,会闹得大家都睡不好。我只好听他的。晚上,躺在我身边的小嘎鲁让我讲“古”。我讲小时候在南满老家坨乡,母亲教我捏泥人的故事。我枕着手臂,望着低矮的屋顶,在这北满荒山,思念我故去的母亲……但是小嘎鲁对母亲和母爱却毫无感受,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巴巴盖老爹笑着问我,今天做何安排?我说到大森林里去走走。老人说,好吧,我们就去红松林。我从箱子里取出猎枪,把它装好。小嘎鲁拿过去,翻转把玩,爱不释手,我给他上好子弹,让他背着。爷爷嘱咐说,不要打猎,只用它防身。我又拿出望远镜,指南针,小嘎鲁也兴冲冲试了试。
  我们把二青和驴留在家里,带着大青上路了。一行沿着崎岖的山道走过一片灌木林,我看了看指南针,认出,山路折向东南,我们继续北行。荒草中的茅道,依稀可辨。不久,杂木林现于山坡,渐渐浓密了。一片片的榛子、山核桃树,桦树和杨树这些我认识,此外,老人向我指明绿裼色的山槐,赤裼色的栾树,灰色的大青柏,黄菠萝和水曲柳。
  小嘎鲁脚步轻快,不停地和大青戏耍。渐渐地又一些高大枫桦、冷杉和柞树出现在身边。一次,一只灰兔从草丛中跃出,嘎鲁举枪,爷爷喝住了他,大青窜过去,衔回来,猎人放入囊中。我看了看表,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红松林。爷爷对嘎鲁说,你和叔叔就在这里转转,我去附近捕些野味,有事就鸣枪。小嘎鲁点头。
  
  山林
  
  北满的原始森林美极了。阳光从高高的松林缝隙中斜射进来,照着飘飘浮游的晨雾和金光闪闪的甲虫。花草树木由于雨露的滋润和阳光的辉映,更加清新,更加鲜艳。各种各样的鸟儿唱着动听的歌,空气里散发出松脂的香味。在光线未能直射的地方,更有一种透明的幽暗,树皮、枝条、蓬草和败叶显得朦胧而神秘。你彷佛时时都能感到在它的下面,有幼芽在生长虫儿在蛹动。正当我舒展开一切感官承受大自然的抚爱时,一只松鼠从树梢跃过,随着一阵簌簌沙沙的声音,一片细细的雨丝轻轻飘洒下来,这时林子里忽然现出一条美丽的彩虹。我沉醉了……
  
  此时,我记起了苏里科夫老师的教导:在大自然面前你不要急于动笔,急于作答,就像我的话你不要立刻反应一样。你要细心地观察,谛听和感受。树林也是女人,细细地看她展示她的容颜:风儿吹过,看她婀娜的舞姿;阳光亮起,看她莞尔的微笑。直到你理解了她的性格,直到在对话中她打开了心扉,展开彩色的翅膀,亮出美丽的羽毛,直到你痴迷地爱上她,然后,你再,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关关雎鸠”与她唱和,展示你的才能表现她的姣美……
  我走进了我们的红松林,体验着自己的感觉,想起老师讲的希什金的画……你要学会表现你视觉以外的感受。在《林中雾》里你除了见到微熹的晨光,你还能感到潮润的空气,你如何用画笔传达你的体验呢……
  
  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枪响,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之后,一切又都归于沉寂,只有树林在微风中发出肃森的轻响。我知道巴巴盖老爹就在附近。
  突然,一阵鸟鸣,那样清丽婉转。哪里来的?我仰着头,四下看,都不见。我又循声探望,原来是小嘎鲁在学鸟叫,在不远处,那长长的拖音,随着他的小脑袋摆动,波浪起伏。忽然,一群山雀飞来了,在高高的松枝间盘旋啼鸣。这时在他们之间开始了美妙的唱和,小嘎鲁学会了蒙族人那种特殊的发声,还有鸟儿的滑音,真是美妙极了。
  老猎人走过来了。他的枪上挑着两只松鸡。他望着头上的鸟儿,一面指点一面向我介绍;我拿起望远镜随他的讲述进行观察。
  “你看这里――他意味深长地说――虽说它们都叫山雀,可是细分却有很多种类。那个是常见的灰喜雀,身子灰色,头和尾巴是黑的。――我依着他的指点观看――那个,你背着光看。”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但见肚皮是红毛。猎人说:
  “它叫朱雀。”他又指着长着黄翅和黄肚毛的,“那是金翅鸟。而那个,白脸、白肚灰翅的是大山雀。”
  这时,我问:“那个,正在飞起来的黑头、白翼、羽毛有多种彩色的,个头大些的是什么?”
  老爹笑说:
  “那是鸡,猎人们都叫它白环山鸡,你看它脖子上有一圈白毛。”
  我们在林子里转着,他又让我看,翅子有黑白条纹的小尖嘴的啄木鸟;那白肚毛黑尾巴的长尾山雀。正当老人让我看那个,嘴像鹦鹉的锡嘴鸟,大青窜过去,小嘎鲁也跟着跑去。我用望远镜跟踪看。但我的视线被树木挡住了。
  不一会儿,嘎鲁抱一头小鹿走过来,他把它送到我的怀里。它的皮毛光滑而柔软,眼睛张惶地望着我。我的手掌感到它的心脏在扑扑地跳动。我爱惜地抚着它,同时送还给嘎鲁。他抱在怀里说了一句蒙语“都都”。我问老爹他说什么?老爹笑了,说,他管小鹿叫“弟弟”,撞到了我下的套子里了。然后,老人冲孩子拱了拱嘴。嘎鲁把它放到地上,小鹿便跌跌撞撞往那边跑去了,我看到不远的地方,一只母鹿正翘首望她的孩子,嘎鲁又喊了一声“嬷嬷”……可见,杂货店王掌柜讲的,小嘎鲁吃鹿奶的事是真的。


【介绍与讨论】小溪水在门前涓涓流淌,百鸟在飘动的枝头歌唱,世世代代祖先生活的土地,宁静的山林隐隐地传来日寇的铁蹄的扣响。  
借助这样一个微环境,展示祖国山河的美丽,人民的纯朴。敏感的画家,憨厚的猎人,活泼可爱的儿童在大森林里度过了这段幸福的时光。这是动乱社会中安宁的一角,然而,侵略者阴影正悄悄地逼近……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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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恬静的山村,淳朴的猎户,可爱的孩子,大自然无私的荫庇,让这里暂时成为偏安一隅。大概是因为叙述者是画家的缘故,处处皆有静态的画面感,而画面内容的变幻,又产生了动态的神韵。简约却不失细微,留白而寓意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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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2

  • 逸薇

    喜欢这种叙事风格,有外国名著的感觉,问好老师。

    2016-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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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感谢西部井水副主编精彩深入的点评。简约的几句话道出了笔者的心声。多交流。

    2016-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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