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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夜

当代世界出版社《乱世江城》6的摘与评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6-05-05   阅读:

  
  我意思到,这样下去不行,得尽早到医院去。我想到了那个爬犁。我到东房山的烟囱下去找,不见,显然老爹用过了。我在院里转一圈,没找到。忽然,我想起了窖。我到房子西头,扒开积雪,打开盖,果然,我把爬犁提上来。我知道,日本人和我遇到同样问题,老人不但要损失雪橇,还要损失狗。我用残破的被裹了惠子,盖上那红袍子,又把她捆在了爬犁上。我唤来了大青,把罐头在火上热了热,喂它。我抚着它的头说,好伙伴,全靠你了。它嗅了嗅惠子,不情愿地打转,我伤心而严厉地斥责它,我提起那次狼扑来时它的失职。同时我又把糕点和糖塞到它嘴里。它才摇着尾巴入了套。最后我给猎人祖孙留下了一些食物和药品就上路了。
  我们沿着小河的冰面走,由于河床平缓,冰面上又积了雪,路况比较好,但是小河处在谷底,又有些顶风,行进的速度很漫。我原来预计四个半小时的路,走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汇流处。我怕冻坏了师姐,就在一个山窝里歇下来。这次我从猎人家里带来了砍刀。砍了些树枝倒上汽油生起火,又喂了大青。我敲掉了惠子小腿上的带血的冰,脱了她的的鞋袜,把她冷冰冰的小脚揣在怀里,心头涌上无限的爱怜。
  她因发烧而呻吟,我反到有了底,知道她还没有冻坏。血渗的也不多。我给她喝了一点温热的水,按我在老师家的经验,下了一点药。我自己吃了一听罐头,喝了酒。这时候,在我们过来的方向,响起了急骤的枪声。一阵又一阵。大青忽然挣脱了犁套,奔回家去,任我怎样呼唤也不回头。显然它担心它的主人比我更甚。我伤心绝望到了极点。我把惠子的鞋袜烤干了,给她穿上又裹紧了被子。
  我拉着爬犁,艰难地前行,走一段,我便喝一点酒,让身体热起来。到两河汇流的地方我停下来,看有没有火车通过,我多么盼望有点灯火和人迹啊,无论是日本兵还是抗日军,只要有人就好。可是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北风雪带着哨音在山谷里打旋。我沿着红叶河的冰面拖着爬犁,有一点顺风虽然省些力,却连连摔了几跤。这时,我听到了火车的声音,由远而近,而且是开往小镇的方向。我兴奋极了,便拔出枪连鸣两枪,同时用日语高喊“救命!”谁知得到的回答是一排子弹。火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幸好没有伤了师姐和我。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我没了力气,没了汗,极度困倦,眼睛开始昏花,我警告自己不能停下,不能歇,我知道一但倒下,就再也不会起来。不知是因为酒还是身心力尽,脑里不断产生幻觉……
  
  ……风卷雪花,不停地旋转;一条狼,抖动着它的毛,冲来;我鸣枪,却不响。狼拖着爬犁奔去了,那是我来的方向,飞快地,没了踪影……我嘶声喊,身子和声音都轻飘飘,细微如耳语……突然,我来到枯树前,老猎人像一根冰柱,立在洞里。嘎鲁磕头不止……我叫他,他不应。忽然,转身持矛相向,厉声喊:日本人,回去!明年,春暖花开,爷爷会醒来……我大哭,找师姐,无影无踪……
  
  得救
  
  “彼得!彼得!”耳边有人轻声呼唤。我慢慢睁开眼,恍忽地只见,猎人和嘎鲁坐在身边。我的意识回来了,知道我已躺在战地医院的床上。
  “你总算醒了!嘎鲁他妈,那个日本女人也没事,儿子给她输的血。”
  我拉过嘎鲁的手,眼泪流下来。
  “房子是怎么烧的,当时你们在不在?”我问。
  “我们从山上下来,房子已经起火了。日本人清山,不让游击队有站脚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孩子的东西,孩子的证据,他的支票,那是我死后他落脚的钱。我去取那金锁和小被。金锁在这儿,”老人拍了拍胸,“小被刚抓到,我就晕了,烟呛的。孩子和狗把我拖出来。用驴把我驮到山上。后来你们来了。你们刚走,我醒了,喘口气,问明情况,吃了点东西――你们留下的。便去追。我知道你们只能走这条路。我牵了驴和嘎鲁带着二青刚出门,就见大青跑回来送信。在河上,我见到你们的时候,已经被大雪埋上了,你只露出两只脚,黑的,而爬犁上是块红布,白雪盖着。我吓坏了,扒开一摸,两人都是软的,有体温,出气,心在跳。我便把你扶上驴,大青二青拉着爬犁疾跑。事实上,你离镇子也就五里地了。所幸你们吃得好,也饱暖,可能是你多日未睡,御寒的酒喝猛了。也怪你平时不喝酒。那女医生真好,日本人也有坏有好。唉!为啥到我们这儿打仗!灾难啊!”
  “大叔,在这儿,不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过?”
  “我老了,再不想和野兽斗了,镇子上还有三间房,一盘磨,你给我的钱拿出一半再买一条驴,这驴老了,剩下的钱买豆子,学老伴,磨豆腐。”说到这儿,老人流起泪来。片刻,老人又感叹说;
  “就是小嘎鲁,不愿进城,不愿跟他妈。我也舍不得,说不出口。再说,总要为孩子的前途想想。得受教育。看你,多有出息。知书识礼,有能耐。”
  “我想法子,慢慢来吧。”
  老人信赖地握了握我的手。这时百合进来了,老人和孩子便退去。
  我坐起向她致谢,她让我躺下。
  “彼得,真是平安夜里不平安,你包扎得不错,”她莞尔微笑,“她流的血不太多。你学过这一行吗?”
  “没有,我只是在学素描时,老师讲过解剖,骨骼、肌肉和血管。”我笑着无力地说。
  “在医生眼里人体像是裁缝的布料,要剪裁精美,得体;画家怎么看人体?”她那凤眼盯着我。
  我记得老师的教导,但我不愿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何况她的用意也不在那。我只温和地笑了笑。
  “在你看来,人只是一个体积,比仿说你画模特,那只是一个冰冷的石膏?”她笑着追问。我不答。她便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若是我,就沿她大腿的内侧向上,切她的裤子。包扎那儿更能压紧股动脉。血会流得少些……彼得,你对师姐太缩手缩脚了。”她笑。
  我又想起惠子的话,日本女孩的语调啊!我装作疲倦闭起眼眼。听到奇怪的笑声。
  这时来了一个护士,请示工作。她只简单地说:
  “你去!要车!快!”
  我慢慢睁开眼,欣赏地望着她:
  “百合,你真是一个干练的长官。”
  她看出我的潜台词,便歪头问:
  “难道我不是女人吗?你刮破的衣服,给你缝了。也许我还能做个模特,记得你上次的约定吗?画肖像。”
  “当然,你是嘎鲁和他母亲的恩人,更是我的恩人。到哈尔滨来吧。我要好好接待你。”
她笑着走了。


【介绍与讨论】情节伏笔的交汇,母子情感的碰撞,日本侵略的加剧,这一切发生在圣诞前夜。日本人为剿灭抗日军烧了猎人的房子;母亲呼唤儿子喊一句日语,挨了一投枪;小猎人把受伤的爷爷拖入树洞,想象狗熊冬眠后复苏;画家救师姐在风雪之夜拖着爬犁险些冻死。真是平安夜里不平安……作者铺陈情节精心设计了这个节点,处理激化的矛盾,在故事升华中表现人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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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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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战火就在前面,危险就在身边,平安夜不平安,猎人的房子也不能幸免,主人公在生死之间,命悬一线,让人揪心,好在人性中的善良,是照亮黑夜的光芒。小说铺垫到位,真实可感;张弛有度,大家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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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谢老友井水的点评和赞誉,我视为友好的鼓励。

    2016-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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