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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灵光

《乱世江城》7 的摘与评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6-05-10   阅读:

    7
  告慰
  大婶,我来了,――惠子拄着拐杖在德德玛的坟前低垂着头――秋日里的繁花茂草都已枯萎。今天,你的坟头又盖满了白雪……
  大婶,你知道,我每年都来看你,多半是在夏末,我儿子的生日前后。我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亲人,我总是希望能在你的墓前与他们邂逅,得到寻找儿子的线索。我不敢到镇里去,邻人们鄙视我,认为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遗弃了亲生的儿子。现在我见到了巴巴盖大叔,见到了小嘎鲁,我的儿子。我怀着深深的感激特来告慰,我们母子团圆了。大婶,你和大叔对我义重如山,你们的恩德我永远刻铭在心。
  小嘎鲁是我的儿子,也是你们的孙子,我和他要俸养大叔,在你的墓地栽上松柏。
  当初我把孩子送到你怀里的时候,他是两个月的婴儿,嗷嗷待哺。如今,他已是一个身强力壮的英武少年。我俯伏在地,感激你和巴巴盖大叔,你们不但养育了他这样强健的身体,还培养了他善良的性格。我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的真诚与纯朴。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这句话,直到热泪盈眶。
  大婶,你肯定能理解一个母亲的怜子之心;但你未必知道我,此刻,一个在污泥中辗转女人,一个濒临窒息的女人,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清纯如水的儿子,是怎样如再生一般的欢欣。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女人。一次又一次被遗弃,先是我的丈夫离开了我,接着是我的父亲,按他的门阀观念,把我抛给了一个武夫,为了扩大他士族的势力。那人是一个军官,他把征服、统治和践踏视为美德。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家里。他从不与我一起娱乐,没有一次带我走进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哪怕是我母亲举办的。开始我对他顺从,远远超过了传统的日本女人。
  当我为了换取他的真诚和理解,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过去之后,他更变本加厉对我的凌辱。他不是出于嫉妒,是一种军阀的权欲,一种肆虐蹂躏的兽性。有一次,他喝了酒,把我扒光衣服吊起来,审问,我是不是前夫的奸细。这时坐在拉门外面的他的上司哈哈大笑。但是这个畜牲却并不放过我,我要离婚,他不准。他要发泄他的兽欲,像唆使他的士兵对待“慰安妇”一样。我的父亲后悔了,密令除掉这两个恶棍。他,没等到对他下手,就被游击队砍了,用一把柴刀,像砍杀闯进菜园的野猪一样,把他砍了。
  我自由了,如今,我见到了我的儿子,他是多么健壮,善良啊!我再生了,是儿子给我的。我的行为不被我父亲的上流社会所接纳。我把儿子生在了马槽里。可他是爱国者的后代。经过老猎人原始的山林的教育,他成了清纯的自然之子,充满了人性灵光的天之子。
  我把儿子生在了马槽里……
  ――说到这,惠子晕倒了,小嘎鲁疾飞而来。
  猎人
  “我一回到这屋子就想起德德玛。所以我不愿意搬过来。”巴巴盖老爹领着王掌柜看这老房子。“可我又不愿意租给别人。每到换季的时候我都来看看。在屋里看看,到她的坟上看看,培几锹土。”
  “这都是你们老蒙古的坏脾气。”王掌柜说,“总喜欢过那游牧生活,狩猎生活,也不看看自己那把老骨头。把孩子也带野了。听画家说,嘎鲁不愿意跟他妈进城,缠着你,要回山里去?”
  “你看,房上的草都朽了,得推下来,重扇,这门窗也该漆了。”老人不答他那烦心事,自顾自地说。“我找你,就是帮我参谋参谋,把这些都收拾一下,算算得多少钱。”老人愁闷地吸着烟,又指了指前面的园子:“开春给我弄点菜籽,把这前后栏子种上,够我们爷俩吃了。”
  “嘎鲁还跟你?”
  “如果小孙不愿进城,她妈还要陪他,在这住几个月呢。不然我咋让你帮我筹划筹划,翻修一下。你说这日本鬼子可恨不可恨,我山里那两间房一个小院,有多好?连画家都不想走了。说烧就给你烧了,被褥都没搬出来,一把火,变成了灰……这是我们的地方,又不是他的九州,北海道。唉,啥时候才能把他们赶走呢!要不叫有小嘎鲁,我也上山。与其让人家当猪狗,不如打他们这些豺狼。”
  “你用啥打?就你那家伙什儿,你打猎三十年,还是那老洋炮――火铳子,你看人家画家带的双筒猎枪,俄国造……你今年也六十出头了,忍了吧。日本人,赶不出去,早晚也被我们同化。你想啊,日本人到处打仗,男的死光了,女的嫁给谁?我们和她生孩子,那孩子还能给天皇弯腰?我今年四十多岁,哪有日本寡妇,我也讨一个。”王掌柜说到这儿,老猎人乐了:
  “你们这些商人,就知道酒色钱财。”
  “我说的是真理。你是蒙古人,你的祖先不也统治过中国吗?我妈是满族,她们也统治过中国,结果咋样?还是拜孔子,皇上自己也练汉字。妈嫁给我爸,我爸是汉人,我还是汉人,我就是生孩子太少了!将来谁能生孩子,世界就是谁的……”
  “别瞎扯了,你刚才说那俄国造,双筒猎枪,可真好。嘎鲁要进山就有这个小心眼儿,就是那俄国造惹的。叔叔给了他指南针、望远镜和双筒猎枪,他总是跃跃欲试,用了几次,我珍惜子弹,只让他防身。别说孩子,猎人有了双筒枪,谁还愿意进城!”
  说话间,二人又转到了后园子。他们望见,远远的,一个拄着双拐的女人在德德玛的坟上献花。好像在说着什么,拭着泪。
  “昨天,她一能下地,就拄着拐去了车站,就是德德玛接她孩子的地方。差一点摔倒,后来,画家和嘎鲁搀她回去,医生还生了气。”
  “她的伤重不重?”老板问。
  “扎到大腿上了,流了好多血,儿子的血型和她一样,给她输了。”
  “母子孽债,恩冤相报,够编一部书了。”
  “多亏那画家,热心肠,会办事,又有智慧又有才干,什么困难都想到了。这人呐,还得念书,过了这阵子,非让我小孙进城不可。那个日本女医生心眼也好。头一次治嘎鲁的病没要钱,这次又救了他妈。”
  “这么好的医生,大叔你得给我引见一下,过年过节拜访拜访,万一乡亲们有个病灾还真得请她关照。”说着,他突然叫起来:
  “怎么回事!大叔你看!”
  但见小嘎鲁飞快地向奶奶的坟上跑去,脖子上的望远镜悠当着。后面跟着画家。
  原来二人远远地给惠子放哨,怕狼和野狗伤了她。嘎鲁见那日本女人给奶奶上坟,心里热乎乎的。她是妈妈,是她把我交给奶奶的,她有难了。什么叫有难?譬如,你叫狼扑倒了,它张着大嘴,你落了难,爷爷一枪把它打死,救了你。那次我发烧不也是有难吗!在望远镜里他见妈妈晕倒,急了,飞快跑去。
  百合
  傍晚的小镇,也就是这个县城,火车站的月台上走着两个青年,一男一女,都是瘦高个子,女的叫百合,男的叫彼得,彼得是他的俄国名,他是汉人叫高德义,画家,南满坨乡人。
  “你不能多住两天吗?身体还没有康复。”百合挽着他深情地问。百合就是那个日本女医生。
  “我得回去了,你知道我没什么病,那天太累,风雪夜,想提神御寒,酒喝多了,没经验。再说我出来的时间太长,家里,师父和师娘会担心的。”
  “又是师姐,又是师娘,看来你是在女人的裙子下长大的。”百合笑着扯了扯他。
  “我十四岁就在她家,老师无子女。也许是,我命中受女人的呵护,此刻,这不又一个姐姐。”彼得笑着望她。
  “你怎么断定我比你大?”
  “看你办事那么有魄力,待人接物,长者之风。”
  “你知道女人爱听恭维话,抓住她的软心肠,拍马屁。关键的时候,无话可说,就微笑。”
  彼得果然笑了。百合忽然严肃起来,换了话题:
  “这个惠子,你师姐,怎么落得这么狼狈,她父亲不是藤野吗?位高权重。”
  “可能正因为如此,她父亲不同意她的婚姻,我师兄向墨参加了抗日军。究竟是向墨因为感到屈辱才参加抗日军,还是他参加抗日军引起藤野的震怒,不得而知。你别看我救师姐,这么亲,她的事,不说,我不问。女人本来是爱说的,尤其我们这么近,可她不说,定是难说。得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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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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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日本军阀发动侵略中国的战争同时也对本国的人民惠子和百合进行了残酷的迫害,把两个女性送上了他们战神的祭坛。 这句是作者对这个章节最好的解读,我想不出更好的角度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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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龙弟很少表扬我,除非他偷懒的时候。的确,嘎鲁的故事和两位女士的不幸,交织在一起。

    2016-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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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我这回真没有偷懒。写了几个按语,都觉得没有你的这个好。

      2016-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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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百合,另一个女子登场了。

    2016-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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