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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者

作者:小乔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3-20   阅读:

  
  早晨六点钟,伴着公鸡的鸣叫,黑夜揉了揉疲倦的眼褪下帘幕。
  浓浓黑色散尽,一束质感的光,穿透层层高楼,密密丛林,挥洒在一个不起眼的村庄里,因为靠近液池,当地人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丹凤源,天刚微微亮,整个村庄尚沉浸在似黛似焰的画布里,重重叠叠的斑驳,影出一地的藤枝叶曳。
  此时,丹凤源最角落的一户人家显得格外的醒目,说它醒目,是因为昏暗的村庄里,独独这一家亮着灯,远看,它就像这个村落的眼睛,通亮明敞,近看,则会一眼辨别出,它是这个村落里最邋遢糟粕的一户人家,低矮的茅草屋像极了他的主人,卑微孱弱的差点掉进尘埃里开出低贱的花。
  王驼子步出院门,回身拉好门闩,冬天像位老态龙钟的暮年人,本该是阳春三月天,冷风却依旧飕飕直刺皮肤,王驼子紧了紧大衣,慢悠悠向山下走去。
  今天的丹凤源在王驼子看来格外的美,东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露珠儿在叶尖翻几个跟头,隐匿在泥土中,花儿醒了,扭扭慵懒的身形儿,对着阳光开出千姿百态的笑,鸟儿醒了,扑棱扑棱翅膀,迷迭在同伴的歌声中......
  沿小路下山,会经过一段浅溪,溪水只到人的脚裸,清澈见底,涓涓而流,王驼子大字不识一个,却把儿子小时时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首烂记于心: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虽然不解其中的意思,王驼子却能体味出字里行间的那份悠然惬意感,每每心情好的时候,就拉着村里光屁股的后生,指着小溪,念叨这首,待看见小孩天真迷茫的眼神时,又嘿嘿傻笑几声:这么深沉的话,小孩子怎么会懂,其实,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云里雾里。
  儿子就像是穷山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从小到大一直是他们老两口的骄傲,虽然老伴是个瘸子,自己是个驼子,却楞生生养出个这么有出息的崽子。王驼子想着想着,不觉又嘿嘿傻笑了两声,到下坡的时候,路遇赵四家圈养的狼狗,王驼子吹了声口哨,故意在喉咙口哼的一声,吓的狼狗后退几步,又故意紧追几步,狗惊恐的汪一声,向山沟沟里窜去,王驼子哈哈一笑,继续向山下走去。
  “王驼子,走这么急赶着上坟去呀?”一声粗狂的喊声从左前方传来。
  王驼子抬眼,见是赵四,嘿嘿傻笑两声:“今天崽娃子回来,我去车站接他。”
  “哎呀,出去好些年,总算要回来了,听说在外面混的杠杠的,给咱村子争光啊!”赵四说着,羡慕的咂咂嘴,扛着锄头,向家走去。
  王驼子嘿嘿嘿直笑,深沉的皱纹被光线描的错综复杂,今天的他一身崭新,新剃的脑袋油光发亮,驼了半辈子的腰挺了又挺,脚下的步子也不觉越迈越大。
  两个多小时的光景,王驼子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脱了大衣,手鞠着喝了些泉水,王驼子继续赶路,其实,这时候的景是最美的,似真似幻的美景却衬得王驼子有些狼狈,此时的他,已没了赏景的心,只是焦急迫切的赶着脚下的路。
  八点的时候,总算坐上了镇上的大巴,靠着背椅,王驼子的心莫妙的紧张起来,这么多年没见,儿子也成了有头有脸的人,小时候,他可以肆意的趴在王驼子的背上大呼大叫,现在呢,会不会嫌弃他这个老子,王驼子安抚自己,儿子从小孝敬,怎么会变成白眼狼呢。
  十一点整,总算到了市火车站,王驼子下车,到附近给儿子买了瓶水,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油黑发亮的鞋子、黑丝袜、五颜六色的服饰、公文包晃的王驼子眼花缭乱,匆匆奔走的冷面孔像电影里面的掠影般在王驼子的世界里神出鬼没,王驼子从人流中退了出来,悄悄走近墙根,一步一步向大厅走去。
  候车厅里一声凄厉的哭声吓了王驼子一大跳,因里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王驼子挤不进去,两只眼睛却溜溜向里面瞄,妇女的哭声被黑压压的人群盖的断断续续,王驼子隐隐听见:挨千刀的......老百姓和你无冤无仇......我可怜的孩子......。没一会,哭声没了,再过一会,来了辆救护车,白大褂艰难的分开人群,抬出个满脸挂泪,已经晕厥的妇女。
  王驼子的心跳了两下,胳膊使劲一别,人群被豁出一条缝,王驼子挤了进去,待走进中央时,蓝盈盈的大屏幕上,散落的行李,跑掉的高跟鞋,推倒的垃圾桶,一滩一滩的血迹,惊的王驼子傻了般立在那里,屏幕右边,站着个衣冠整齐的播音员,此时,一个无情的新闻正从他缓缓开启的唇里跑出来:2014年3月1日晚上9时20分,昆明一伙歹徒持械冲进昆明火车站广场、售票厅,见人就砍,现场有人伤亡;歹徒手持刀具、统一着装;10多辆警车赶赴现场抓捕嫌疑人。车站派出所的民警出警处置。随后特警赶到,当场击毙4名暴徒、抓获1人。现已造成29人死亡、143人受伤......
  矿泉水自王驼子的手中遗落,在他呆愣的空隙,已经被人挤到了大厅的外檐,嘈杂的喧闹声、隐隐的哭泣声再一次像电影般掠进王驼子的眼底,他却已视而不见,仿佛失聪般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周围不断变换的表情和不同形状的口型,王驼子靠着候车厅外的栏杆慢慢滑了下去,他想点一根旱烟,却哆哆嗦嗦怎么都划不着火柴,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把烟点着了,狠狠的吸一口,再吐出,烟圈像是可怕的毒蛇般嘶嘶着委委升空,王驼子的眼泪呼啸着汹涌而出,抱着头呜呜的悲鸣起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驼子,周围依旧嘈杂满天飞。
  几天后,儿子的尸体被运了回来,断了一条胳膊,前胸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砍掉的那条胳膊上,带着王驼子送的一块手表,那条胳膊,就在那个蓝盈盈的大屏幕的一副照片里,在一片痛哭中,全村人帮着安顿了后事,驼子的媳妇瘸子病倒了,王驼子每天除了照顾老伴,剩下的时间都是静静的蹲在村口那颗已有上百年历史的皂角树下,像是被抽空意识的躯壳,眼皮一眨不眨,听说皂角树是灵魂的栖息地,或许死去的儿子灵魂就在这里。
  偶尔有村里人经过,大人摇头叹息,默默赶路,小孩责皱眉提问:驼子伯伯为什么老是坐在那不动?大人停步,遥望皂角树底下愈易苍老的王驼子:你驼子伯伯在等儿子回家呢。小孩眨眨眼:他儿子去哪了,大人的眼神暗暗:他儿子去了天国。说着摸摸小孩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哎,社会病了啊!
  王驼子变成了正儿八经的驼子,他的腰再也没有直起来,王驼子也变成了一尊雕像,在村口的皂角树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望着......
  审核编辑:朱成碧   推荐: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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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不论在任何国家,任何社会,任何时代,针对无辜者,以平民为攻击目标的暴力袭击行为,就是不折不扣的恐怖暴力犯罪,是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借口都无法为之辩解的。愿我们国家再也不会出现这样袭击无辜百姓的暴力事件,愿逝者安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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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2

  • 黄尘刀客

    读此文,能感受到作者的良心,文人的良心。

    2014-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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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玉洁

    多少希望变成了失望,王师北定中原的希望,与社会安定和谐的梦幻,一样。但我们还在守望着,就像真的有一样。

    2014-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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