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姨妈话,对燕妮有些了解,但对他们的兄妹情谊还是有所置疑。显然,她是跟随菲利普来大西洋城的,也许是两人商定的。
谈话间,我听到一阵咯咯笑声,去厨房,门开着,她吊在他的脖子上。你分不清是小妹在撒娇,还是情人在亲热。那年她十七岁,什么都懂了。我走过去,她又搂住我,说哥哥要“卖她”,给侄儿买个高级童车。所谓卖她就是卖她的速写。菲利普为了多赚钱,在家就画了好多张,到酒巴里卖给那些燕妮的崇拜者。
晚上我们去看她演出,她用女中音唱乡村歌曲,的确迷人,全场都醉了。菲利普不停地画,人们拿到画又去找燕妮签名。就像北京街头卖油炸糕的。有的醉汉花一两美元买了画像,找她签名,亲亲她的小手,一出门丢在地上,别人的泥脚踏上去,另一些拾乱纸的小孩把她捡到筐里。这就是我国中央美院的高材生所干的工作。
待到别人演出时,菲利普带我去赌场。这可是大西洋城的核心所在。有打台球的,玩转盘的,打牌的,玩牌又分多种。我们走到“老虎机”的区域,正看着,听到一声浪气的呼唤:
“哈喽,我的猫咪,”一个胖老太太,白的,召呼菲利普,“小黑(公)猫,过来!”我感到一阵恶心,菲利普却顺从地走了过去。那白肥猪把前襟上的一堆硬币倒到了菲利普的口袋里。又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我丢下了他,出了赌场,径直回到了旅馆。
菲利普随后追回来,向我解释说,是他的客户,富婆,他给她画像,不得不应酬。我不说话,把毯子给他扔到沙发上,合衣而卧。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机票回来了。然后打电话给姨妈,找了一个托词,解释早归的原因。并拜托她照看小家伙。
我不怪菲利普,不怪任何人,我不想拿东方的父辈们的道德去衡量西方的牛仔。既然我自己都没有下决心结婚,我又何必责备别人的操守呢,给他自由,让他放纵,任他腐烂吧!
而且我也自责,是我把他弄来此地的。他本来可以有尊严的生活。
我准备一切都重新开始。最主要的是我要用功画画,不做自己的奴隶,不做任何物欲和金钱的奴隶,不让东西方文明的交错将我碾碎。
梅•1990•秋•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