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擂台】无上天

《幻化寺》选章

作者:孔雀东南飞103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6-08-18   阅读:

  
  我的妈妈从父亲远远发出的嘲笑声中,预感到了什么,她身体猛地一抖。
  夜深了,父亲酒气冲天地走出客毡包,踉跄着走向我和妈妈住的毡房。他把帘子掀起半边,一脚在门槛内,一脚在门槛额外。妈妈惊慌地从木墙那侧爬起来,喊我到他身边。父亲短促地命令说:“蒙哥,过来。”
  我只能抖抖缩缩走到他跟前。“蒙哥,走。”
  妈妈惊恐地号哭:“你,你叫他哪去?”
  父亲嘿嘿笑着,“男人的事。”
  我被父亲那力大无比的爪子扯着袖子,随他在毡包群中穿梭。后来,他在一个黑漆漆的毡包前停下脚步,弯腰扯住我的小腿,我就头悬地被他吊在半虚空中。他把爪子摸向我的裤带,任一只手像游鱼一样探向我的肋巴,轻轻拍打几下,转向我的乳头,又是一阵拍打。最后,他的手不断上探,一把攥住我的卵袋,用力一捏,才把我丢倒在地,大笑起来。他落地时,裤子在他手高高提着。在凉风里,我裸着下身。
  他掀起帘子,一脚把我踢进毡包。“该当男人的时候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淫邪。
  黑暗中,一个脂粉味令人窒息的肉团扑上来,把我扯进了被窝。父亲可能在毡包外不远处撒尿,幽幽地喊:“教着些,小贱人。”
  那个肉团试图剥下我的上衣。努力几次没有成功,就骑到我身上,把油软的唇对向我耳朵,细声说:“奉令办事,我教你。”
  忽然,毡包外传来母亲愤怒的哭泣,接着,就是母亲拿着什么器物似的雨点般砸向父亲的声音,父亲平生唯一一次面对女人的挑衅没有动怒,他可能在躲闪,发出吃吃的嘲笑。
  我冲不出去,我被肉团死死地箍着。
  再后来,外面没有了打斗声。
  这一夜,我犯下了终生都忏悔不已的大错。我在被那个肉团强行导入后,迷失了自己。一种巨大的羞怯与眩晕后,我对这个肉团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征服欲。在肉团紧紧的搂抱中睁开眼,已经是次日的上午。啊,这个此刻香甜入梦的女人,不就是父亲昨天新娶来的妈妈?!
  一地凌乱的被窝,留着黑暗里的疯狂。巨大的羞耻,使我平生第一次不管不顾地赤身跑向了旷野。我在草原的云影下哭骂,骂我父亲,骂这个皇室,骂一切的一切……
  但我如影随身的妈妈,却再也没有来找我,安抚我的痛苦。妈妈连夜就出走了。
  我疯了似的骑上快马四处寻找母亲。在大草原上,我迷了路,耽搁了几天,经牧人指点,我一路向北追到了西域。
  茫茫大漠,残阳似血。一个黄昏,我遇到了一支驼马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个红衣的喇嘛,他是取经东去的。他怜悯地望着我喝尽皮囊里的甜水,才缓缓地问:“你是寻娘的?”
  “你咋知道?”我兴奋地惊叫。
  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在高昌郊外的一个古庙里,取经队伍偶然路过,想在那里过夜。推开庙门,大殿里躺着个美貌的妇人,已经死去多日,都腐烂了。也许是病死了,也许是饿死了,不好说。烂尸旁边有个包袱,打开看,是一把银刀,一个金锁,锁上刻着两个字。我已经从他肃穆的讲话声调中感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噩耗,我问:“蒙哥二字?”喇嘛也不作答,继续讲了起来。
  “阿弥陀佛,一切有情,皆是虚妄。你也不必多问,我送你一包珍宝。”喇嘛唤人拿出个白绫包袱,“啊?这不是我妈妈的用物?”一瞬间,我泪如雨下,瘫倒在地上,感到心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几下,眼前就黑了。
  我醒来后,喇嘛替我打开包袱,里面除过金锁、银刀外,多了十几颗晶莹的圆球。“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的妈妈。”
  喇嘛们火化了我的妈妈,扫开骨灰,竟然发现了十几颗舍利子。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舍利骨。喇嘛说:“忏悔乃打开人生光明的窗口,此乃你母亲忏悔的结晶。妥善保护吧。”
  喇嘛来自遥远的西藏,姓款。我跪在他的骆驼前,接受了他的灌顶。
  追兵找到我后,我再也没有回去,我径直赶往王庭,向我爷爷铁木真控告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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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巴让姆在《幻化杂识》眉批几句,疑问“平常人怎么会有舍利子”?我揣测,可能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开悟吧。
  不过,索巴让姆随后就做了一段有关“铁木真”的补记:
  我父亲圆寂后,大哥萨班承袭了萨迦法王。他是个勤奋的出家喇嘛,蒙父亲的因缘,他坐拥藏经楼的万卷经本。他有五年没下藏经楼,读完了那里囤藏的经典,对俱舍论和大智度论有了新的认识,撰写了许多的注解。他对我们藏地的密法有了新的认识,广开道场,与乌思藏地区的高僧们辩经,一时之间,没有人能辩服了大哥。后来,大哥突然因袭了父亲的嗜好,踏上了外出求经的路途。
  他去的是穿越昆仑山北入西域的捷道。时世多艰,他的出行充满了惊险。他在旷野中走了半年,进入通向昆仑山的山口,遇到了可怕的一幕。
  首先是惊慌逃出峡谷的人群,“快逃命啊,狼群黑鸦鸦地追来了。”
  大哥对此淡然一笑,兀自一人从容前行。走了三五里路程,前面的峡谷里横起一道几里长的木柴路障,几百个藏兵正在木柴堆上浇油。一个头人模样的藏人断喊一声:“站住!”
  “我是萨迦款氏,要去西域求经。喏,这是我的路牌。”大哥的名声远震后藏,不过,按大哥的德行,是随便不自报家门的。报,等于遇到了不可言传的麻烦。头人迟疑一阵,给大哥磕了头,固执地说:“佛爷,近来南边峡口每天都有成群的野熊惊慌出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端。接着,就是漫山遍野的狼群,还有虎群,都在争抢出峡。奴才们为阻拦野兽出峡伤人,万不得已,堵起火墙,断它野兽的路哩。”
  “兽也有灵,不能阻它。”大哥还是坚定地迈出了南去的步伐。
  头人急了,猛喊一声:“升火!”
  熊熊火光顿时封住了狭窄的峡谷。大哥无奈,只好顺后山偷偷入谷,趁夜继续前行。回头眺望,只见峡口火光蹿起几丈高,照亮了半片天。紫蓝的天幕上,星光幻化出游离不定的晕圈,似乎连风也在向南方溃退。
  黑暗中,遍地都是幽蓝的光点,那是阻滞在山湾里的狼群悲哀的目光。它们发出凄厉的吼声,长一阵,短一阵。还有獐子的低叫声,虎啸声,远远的似乎还有万兽齐奔时蹄子撞击地石的闷响。大哥那晚摇着经轮,穿行在狼群的间隙,渐渐地走进了月轮里。没有畏惧,只有亲近心。有一刻,他甚至停下脚步,任凭尾随而来的几只狼惊奇地嗅探。有只狼舔着了他的袈裟,用脑袋顶他的小腿;还有只狼横截在他的前面,哀叫着阻止向前。他在黑暗中发出亲密的笑声。
  天亮时,突然从前面卷来一道鲜红的波浪,尘土飞扬,跳荡的波浪发出万鼓齐轰的骇人声响。大哥定睛一看,原来是汹涌而来的羚羊群,这凶不可挡的滚滚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转瞬即至。阻滞在火海前的狼群悲凉地吼叫起来,它们一失往常追捕猎物的阳感,变得脆弱不堪,个个两腿发颤,屈卧了前腿,支起高耸的后腿,撒出腥臭的尿液。羚羊的洪流没有丝毫的迟疑,冲向狼群,狼群稍稍抵抗一阵,随即被淹没在红色的奔流中,那些跳起来躲避的狼,就像是大潮上面翻起的几段朽木。
  羚羊的洪流扑进火海,它们的呼吸足以熄灭一座火焰山。大哥看到,羚羊群所过之处,横七竖八地倒满了狼被践踏的死尸。有几只虎,它们叼着羚羊,永远睡死在峡谷中了,它们的骨架成了碎渣,只剩下些斑驳的稀泥。
  大哥正在惊疑间,后面又是一道黑白交织的泥石流似的东西,把面前的早间的阳光搅碎,搅成不能跳动的线条了。那声音,杂着雷霆,杂着滚石的轰鸣,杂着呛人的硝烟,滚滚而来。
  这是大哥看到的一次最壮观的行军。
  人与马都披着坚甲,浑如一座移动的铁城。前面是鼓号的行列,声震云天;随后就是滚滚的战车、抛石机车、梯车,无数高耸的草料垛在人海中就像雨地上新生出的蘑菇。每隔五百步,盾墙一开,射出密如飞蝗的信号箭,爆发出山崩一样的巨响。山谷上面,也是滚滚而来的新附步军,身背形制一模一样的粮袋,粮袋上整齐地摆放着长长的箭垛。同铁甲武装到脸面和马头、马腹一样的骑兵相比,步兵们的衣着近似平民,看上去多半是葱岭人,甚至还有波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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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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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无上天,铁木真对我们仿佛很遥远,那段历史被正面提起的不多。可仿佛又很近,电视剧里常常见到。作者,从拖雷的儿子蒙哥的视角出发,讲述了草原英雄的故事。而所谓英雄,大多在危难时刻才会显现。危难时刻充满了血淋淋的屠杀,赤裸裸的利益搏奕。从小孩子的视角望出去,感到一种无望和害怕。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人性的残忍一面被无止境的激发强大。不过,世上总有一种人不畏强权,对着强权淡然微微一笑,在强权下争取着人性的觉醒。比如,蒙哥的三伯和他的儿子阔端。好文字,精!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6

  • 欧阳梦儿

    我说读着那么熟悉呢,原来不是首发,这家伙装糊途,算你个“助擂”差不多……

    2016-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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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欧阳梦儿  仔细一看,原来不一样,这篇更完善,更具魅力……

      2016-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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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小波

    大和尚,你怎么把小说整到散文栏去了?

    2016-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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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千

    血淋淋的镜头……飙悍的民风……

    2016-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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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只有膜拜的份,不作评论。

    2016-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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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不自觉的让文字代入了情境,想吐。可是,文字真好呀。

    2016-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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