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答应肖戈，六月，下第一场雨他们再分手。
　　这个城市的六月半数的时间都在下雨，梅雨泛滥到最甚的时候。
　　“你不觉得这场雨落得很美吗？”肖戈对着雨幕正发愁，身后女子柔和的嗓音。
　　“有么？”肖戈侧过脸打量那姑娘一眼，她留齐肩的短发，皮肤白皙，苗条，微高，她走到肖戈的身旁，凑他很近，肖戈咽了一口唾沫，他有些紧张，“只是有些不方便，怕是要等雨停才能回去。”
　　“为什么要等？这丝丝的雨难道不似乐章的五线谱那般吗？撞到地面碎裂便迸发出一个极美的音符。婉耳动听，娓娓动人。”余笙的眸出奇的清澈。
　　“什么？”肖戈没拉住她，任她冲进了雨幕。
　　“你看，这雨划过的地方，是不是画家执笔勾勒而过，那么美，又那么短暂！”余笙的衣着打扮都透着才气，绑在头发上的发带浸湿了雨竟啪嗒坠下来在地上。
　　“回去吧！雨不小，会感冒的！”肖戈竟全然不顾地冲进了雨幕，守在她的身旁，手掌搭成屋檐形状悬在余笙的头顶，为她挡雨。
　　那场雨之后，余笙就感冒了，肖戈便跑来跑去地给她送饭递衣，同宿舍的几个同学都说肖戈是交了桃花运，淋一场雨就换回一个女朋友。
　　是的，余笙答应做肖戈的女朋友，即便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肖戈拉着余笙的手漫步在校园的时候，他常常傻笑，他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就这么白得了一个女朋友。他停了停，面对余笙站着，拉住她的两只手，“你这般精致，为什么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为我挡雨啊。”余笙看着肖戈的傻样莞尔一笑，她的唇很薄，上扬的角度也恰巧的，透着氤氲不断的仙气。
　　“只是因为这样吗？”肖戈有些失落，他很珍惜余笙，小心翼翼对待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
　　“当然还有就是我喜欢你啊。”余笙的鼻子立挺挺的，贴到肖戈的脸颊，她微微靠上前，吻就映上了肖戈的唇。她的体香四溢开，弥散在空气中，他喜欢这个味道。
　　肖戈细细品她唇角的意蕴，第一次和异性接吻，肖戈很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余笙的吻缓缓离开他的唇，他突然搂她到怀里，很紧，又深深吻了上去。接吻，是会上瘾的。
　　浓情蜜意绵长，相处怯涩无味。
　　肖戈没有过恋爱的经验，情商也不高，并不知道可以看场电影，喝杯咖啡来打发两个人腻在一处慵懒的午后。余笙没有倦意，大体是觉得两个人守在一起便是好的，哪怕只是单纯的发呆和漫步。
　　时间太快，前一次雨季的雨还留在肖戈心上的印记没有消散，又一次雨季要来临。近段时间，他和余笙的感情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已经在一起十多个月了，肖戈还是完全摸不透余笙的脾性，倒是余笙对他了如指掌，肖戈开始犯嘀咕，一起吃饭的时候手里的筷子不停捣捣碗里的米饭。
　　“笙？”肖戈置下了筷子，双手合十摆在桌上，他想同她聊聊。
　　“你说，我在听。”余笙放下手里的汤匙和盛着半碗清汤的陶瓷碗。
　　“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吧。可是我甚至对你一无所知。我突然就觉得你是绝对独立的，没有旁的人在你的世界里。”肖戈的神情极其凝重。
　　“十个月零二十一天。”余笙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原来……你记的那么清楚。”肖戈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
　　“等到六月份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余笙的神情出奇的认真，声音却透着古怪。
　　“你说——什么？”肖戈的脸瞬间铁青色的。
　　“所以啊，剩下的三十九天，我们好好爱！”余笙的声音很动听，抑扬顿挫的。
　　“好——”肖戈似乎提前就察觉到什么，声音沙哑，语气低沉。
　　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能再用天来计算，那我一定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刻那般去爱你。余笙完全跟换了个人一样，活跃，性格也开朗了许多。她会主动拉着肖戈的手，在布满树荫的长道上奔跑。他们会选午夜场的电影，看得两个人都痛哭流涕，会点咖啡里最贵的猫屎咖啡，加很多糖，又用汤匙搅出许多的泡沫。余笙常逛商场，看到喜欢的衣服就全买下来，款式很杂，她喜欢就好，而且自己买单。肖戈从同学那里知道哪里有美食，就约上余笙一起去，从星级餐厅到街边烧烤摊，他们都吃。两个人都爱听的音乐就一直循环，直到旋律深切映到耳朵里。
　　五月未尽，六月初至。
　　余笙告诉肖戈，“我怕是等不到六月的第一场雨了，今晚我把自己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你。”
　　二十岁，最好的年纪，余笙赤裸裸得把自己身体的全部露在肖戈的面前。
　　凌晨，肖戈惊醒，他看了看怀里的余笙，她的额头很宽。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她。
　　天空微亮，第一滴雨落在窗户上发出一声滴答，余笙穿的单薄，又跑到外面淋雨。
　　“余笙！余笙！”肖戈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湿透倒在地上，像仙气散尽的神女。
　　肖戈简直吓傻了，余笙的身下有好多血，红艳艳的，雨，冰凉凉的，余笙身体的最后一点余温也浸在雨里，伴着血液流散而去。六月的第一场雨美到惊艳，肖戈抱着余笙的身体，坐在雨里四个多小时，直到她全部凉透，手指也开始僵硬。
　　肖戈翻看余笙的手机的时候，心猛得一震，然后潸然泪下。
　　肖戈说的很对，余笙的世界里是没有旁的人的，通讯录里只有他的号码，社交软件上也仅有肖戈一个好友。她只写过简短的一个动态，在他们快等到第二次雨季的时候。
　　肖戈:
　　见字如面。谢谢你跌跌撞撞得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一个雨季到下一个雨季，对于你而言可能只是韶华一瞬，于我却是生命的全部。抱歉不能陪伴你的余生，可你却是我余生的全部。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会在第一场雨里同你分别，我们相遇的那天，细雨淅沥，我们分别也一定要在雨里。多好，你分不清我面颊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还有你，脸上一定全部是雨水吧。很遗憾，我可能没有力气抬起手臂拿毛巾为你擦拭。余生很长，愿君缓缓行。
　　肖戈又看了一眼怀里余笙已经僵硬的面颊，他低头吻了她，“笙，雨已经停了。这里距离天空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云朵。请一定不要责怪我。你在的天堂一定也会下雨吧。没有我，有人会为你撑伞吗？”
　　肖戈闭上眼，往前迈了一个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