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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小波回潭村

作者:喻芷楚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7-11-02   阅读:

  
  一
  桑走到小河边,站了一会,轻轻叫声“喻先生好!”,喻先生嘴巴动了动,手指抬了抬,又放下,喘口气,继续注视远方。
  桑不知道喻先生目光中的远方是儿子喻小波,没有钱还债主会是个什么局面?他每日想,想也没用,他到底看不见,听不到,他瘫在这里除了一点点思维,残喘一口气苟活着,是个无用的人,妻子淑之一把年岁了,不仅要独自张罗小卖部,还要照顾他的吃喝撒拉,他眼睛流下泪,秋蝉暗哑地叫着,杨柳微微摇摆着,如同一个老去的女人依然保持完好的身段,可毕竟老了,再不能招摇。
  喻先生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去回忆往事,也不敢想儿子喻小波。
  喻小波离开喻家台仍回了深圳,他的厂不仅缺少资金周转还欠了十几家供应商款,他必须还清才可能拿到下一批货,但是能抵押的都抵押了,回潭家村和喻家台没有弄到半分钱,还和父亲喻先生吵了一架。
  他觉得晦气,才出火车站就被债主堵住截上一辆小面包车,问他要钱,他想说再通融宽限几天,人家根本不听,听说没钱,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最后晕死过去,索债的人看人死过去,恶狠狠踢一脚,瞅着一个扔垃圾的小巷丢下人,临了抛下一句话,一个月后再不还钱,要了你的小命。
  不过,喻小波完全听不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人推他叫唤他,他迷迷朦朦睁开眼睛,却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天色已是黄昏后,小巷光线不足,他下意抱紧身子,叫别打我。
  “别怕,我就是个拾破烂的老太婆,孩子。”
  喻小波完全清醒了,借着远处散射过来微弱的灯光看清身边是一堆垃圾,就是不看,凭借散发出来的恶臭,也能猜出一些。
  喻小波没被打死,很幸运,遇上拾破烂的老婆婆更幸运,他真切地看面前的老人,面容隐约苍老,半旧的衣服,身旁一个大蛇皮袋鼓鼓囊囊,他艰难地撑坐起身以墙面支撑不至倒下去。
  “你咋了?孩子,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这样狠毒?”
  “欠人债。”
  “唉,赌博吗?
  “不是。”
  “不是赌博就好,家是这里吗,要我帮你打电话回家吗?”
  “不,家,就我一个人。”
  老人看看他,说:“跟我回家成吗?看你这样子也是要人照顾的。”
  喻小波感激地哽咽声:“谢谢婆婆,打挠了。”
  老人缓缓立起来,来拉喻小波,喻小波咬着牙一手借着老人的力,一手借着墙面的力站起身,身体骨骼的痛,痛得他嘶哑咧嘴。
  “痛吧,坚持一下,不远,就在前面。”
  二
  老人吃力地扶着喻小波到了她的租屋门口,屋主家不锈钢大铁门,三层洋楼,前面有片阔地,挨铁门侧面依洋楼搭建一个星铁棚屋,有二十几平米,原是户主用来堆杂物的,但现在老人就住这。
  星铁棚外老人加围了一道篱笆墙,篱笆墙上爬满豆角丝瓜藤,沿边又有两行蔬菜,中间是张半旧的石案,一张半新藤椅,石案上放置一盆月季,花黄色,簇拥一团,总有二十来朵,老人说它开疯了。
  “王阿婆,你回来了。”
  老人正开自家锁,听见声音回头看,是她的房东洪师奶,五十左右,粗腰围,细密的小波浪卷发,齐肩长,面色看不分明,因为天色完全暗下来,房东家院灯只照着自家门前,边上只得一些散光。
  “洪师奶,什么事?”老人笑问。
  “中午西街陈伯过来请你明天中午去他家喝他的八十寿酒,说尾数算了,他不要了,你不要太辛苦了。”洪师奶说着顿一下,“他要我一定把话带到。”
  “啊,西元八十了,我是要去坐坐,喝他几杯。”王阿婆笑出一朵花样灿烂,“不过,借的钱是一定要还的,明天刚好还上。”
  “王阿婆你做事太认真。”洪师奶说完看看喻小波警觉地问,“他是什么人?”
  “一个被流氓打伤的孩子,我让他在这里休养几天,他就去了。”
  王阿婆已打开门,摁亮电灯,喵喵喵,一只猫叫着纵进王阿婆怀里,王阿婆忙抱着叫淘气。喻小波扫眼屋内,虽说只有二十几平米,房东却是装修成一个小公寓,厨房客厅卧室应有尽有。
  正对门是个香案,供着关公,左右各有一个花瓶,插着富贵竹和菊花,香座前是几色果品。右边靠墙一张旧布艺长沙发,沙发上面悬挂一个三层的小书架,上面置放着书与盆景,喻小波扫眼屋内陈设,不免多看了几眼王阿婆。
  三
  王阿婆扶喻小波坐进沙发,先开了电扇,再从沙发底抽出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箱为喻小波处理伤口,花了半个小时,又是洗污渍,又是清理淤血,又是敷药,又是用活络油按伤处。喻小波心暖暖的,泪水在眼眶盈转,几欲掉下来,但生生的逼回去了。
  王阿婆带着老花眼镜,寻找伤口处理伤处的细致,连母亲都没有给过他的温暖。而老人一直低垂头,他一直没有真正看清老人的脸,只见老人背微驼,银丝白发,没有一根黑色,衣服是棉质的小花衫,碎碎的小花朵,带着洗白色,不见原来真色。
  “好了,你先躺会儿,我去煮点面食,好歹吃些,没什么金贵的东西。”王阿婆一面说一面收拾药箱,转身弯腰放回东西,再漫漫直起身,一面两手撑腰,揉了揉腰向对面的巴掌大点厨房去。开煤气炉,往锅里装水。下了两个鸡蛋下去顺便倒进半碗醋,再出门摘了一把生菜几根葱进来。然后去浴室洗了一把脸,对镜梳理了下她的短发。再回到灶台前从容洗了生菜,水已经滚了一会,老人也不急,小心放了寿桃面,寿桃面的包装纸上是曾志伟的笑脸,老人瞅眼,笑,把剩下的仍放回米桶。
  喻小波闻到面香,想起在家母亲煮的面条,那是充满辣味和蒜香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
  “快来吃,饿了吧。”
  喻小波想应声,却是喉咙被异物堵塞了,连嗯声也出不得,只是点头。老人用托盘托过两碗面,老人在沙发对面的小塑料凳上坐下,抬眼看喻小波,喻小波此时方得看清老人,面色黑幽,额头纹随着她的微笑跳跃,两目有神。
  喻小波在默默中吃完面条,老人吃得很慢,每口都要咀嚼好一刻,一副想心思的样子。喻小波看着老人吃态,又想起母亲,想他无理过分地向她索要钱,其实他知道那点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是那么狠心地做了。就像狼明知老鼠不好吃可是没有其它猎物,肚子饿极了也是要捕来吃的。
  “孩子,你在内疚吗?”老人忽然问。
  他啊声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呆看老人。老人依如旧往的微笑,说了一句很玄妙的话:“天地无情,天地无私就是我们一生的境遇,想开些。”
  四
  老人是本地人,退休前是名邮政局一名职员,丈夫是邮政局副局长,老人退休那年,儿子在澳门赌博欠下巨额赌债逃匿不见,债主找上家门,丈夫一听,一口气没接上,当场气绝生亡,媳妇带着一个两岁儿子也跟人走了,剩下她孤零零的,卖掉了房改房也卖掉了祖屋,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身债才还清儿子的赌债,一债还清又一债,她退休了拿什么还,一把年级了又能做什么?她泪流干了,再哭没有泪了,她现在住的星铁棚就是她家曾经的祖屋,买主是她丈夫远房的堂侄儿。在她在别处租住了几年,这里楼也重新建起来,屋主格外在侧面建了这座星铁棚屋,先堆了一些杂物,老人经过时屋住就会叫阿婆来坐坐,然后屋主就会问外面租屋租金贵不贵,老人会点下头,他便说:“贵就来我家住吧,我边上有个小屋,我改建一下还是方便的。
  老人明白远方堂侄儿的心意,也没推辞,答应了。一住十多年,她都七十多了。拾荒也拾了十几年,风里雨里,没有一天间断。早先的同事见到她,都同情她,会特意把家中的不要的杂物送来给她,周边的店铺熟悉她的也会特意留下包装纸皮箱给她,她也会给些钱他们,表示她的心意,她在债务上分得很清,所以大家都信任她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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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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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一个仓皇逃命的老板和奄奄一息的企业的东山再起,竟然是因为一个拾荒的老太婆。曲折离奇的故事,吸引人,也感人,因为它折射出人性的人性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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