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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

作者:今音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4-15   阅读:

  
  这时候,冯姐的父亲抬起筷子朝一只鸡腿点点,然后夹给叔一个,说,小宝不吃,你吃,你也得补补,那个我吃。好好,先放一边,我等会吃。叔把那个鸡腿咬上了。但父亲的筷子不动地方,他问叔,明天是不是阴历初一?叔含糊其词地咽了一口,点点头说,是初一。噢!那就对了,他叔!叔一楞。你,就在我家多住一些日子,老的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叔楞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啥意思,没响。来,咱俩先把这一小杯干了,父亲说。于是两人一干而尽,好像把天底下所有的苦都咽进了肚子里。两个人喝完酒,面面相视,无语,一会儿,两人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笑够,各人的杯又满上,侧耳,从远处传来了警车响,冯姐的父亲红着脸用手指着外面,后又把那张通红的脸凑到叔跟前,说,那,没咱的事,那,都是去抓贪官的,一抓,一大串,跟螃蟹似的,哎!这也叫人生!来,咱喝咱的酒!于是,太阳露出了微笑,叔把上衣脱去一件,只穿一件羊毛衫。父亲说叔现在的气色比刚进门时强多了,再这么调养几天,准保没问题!说时,父亲把剩下的一只鸡腿夹在边上,他想给女儿留着,女儿苦哇!父亲不敢多想,多想了血压一下子就会高上来,给女儿添麻烦不是?不能再添乱了。
  冯姐从里屋出来了,她坦然地说,爸,不能喝就别喝了,叔,你也喝得差不多就行,咱这是过日子,不是跟谁家比过不去。这话说的对!叔说,那就撤桌。把饭桌撤掉,太阳躲进了云层,它露不露脸也就不管它了。叔!冯姐喊道,你来一下,我妈说,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叔捅父亲一下,说,你也一块来听听?父亲说他不去,坐在门口挺好的,这样坐,能从白天一直坐到天黑,不觉得累。父亲想用大自然的景致来洗刷自己内心的所谓耻辱。
  冯姐想躲闪父亲那股埋怨的光,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冯姐看着叔从身边擦过去,擦过去的时候散出一股酒气。冯姐已经习惯闻这股味道。眼下,冯姐这么蹲在地上陪着父亲说话,爸!之后就啥也没说,冯姐怎么说才算好?父亲把脸转过来,眼睛里全是慈祥,他从自己边上端过一张板凳,递过来,说,坐这!冯姐坐下,她有点不安神,她不知道父亲想对自己说点啥,于是她在等着。父亲只是看外面的风景,听老远的地方传来的喧嚣声,后来,父亲说,你进屋去吧,去跟你妈,还有你叔好好合计合计,这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冯姐虚着声说,爸,这日子过得下去也要过,过不下去也得过,我都想好了,再攒点钱。说到这里冯姐卡壳了。父亲说,过吧,过的可都是钱啊,我这点退休工资,除了给小宝和你妈订两瓶牛奶,剩下的再给你弟弟一些,他也难,所以啊,爸就希望你自己能够过好,我看哪,你那个男人可能这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拉下那么多的饥荒,有谁家过日子像咱家这样的?冯姐不便再说下去,便起身说,那我进屋了,你想进来听,就一块来听听。父亲说他不想听,头脑子太胀,父亲做了一个两手捧瓜的姿势,说,我相信你叔,去吧,爸没事。屋里,母亲抬起无限信任的眼光,问叔,现在还差人家好几万呢?咋凑?母亲不知从哪捏出一张小纸条来,递给叔,要钱的人都在上面写着呢。叔拿过来一看,头皮顿时发麻,还好,叔没吭气,他要让自己的呼吸均匀一下之后然后再说打算。
  冯姐说,叔,眼下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有不知道的呢?如今,就是想跟他离婚的话,那些钱还不得要还吗?再说了,现在到哪儿去找他离婚。冯姐把口气软了又软,有时也喜欢把头扬起来,作一些短暂的潇洒?母亲瞅着女儿的脸,说女儿最近的脸色蜡黄,待到哪里去掏腾点药给冯姐熬着吃,冯姐说,没啥大毛病,关键是睡眠总不香。母亲说,那能香吗?找了个老公还跑了,跑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你不看老婆的份上,还不看儿子份上啊!孩子多好,在外面玩总是吃亏,儿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呢?
  正说着话时,小宝哭哭咧咧从外面回来了,父亲红着脸一瘸一拐地也跟进来,激动地说,我看见了,我全看见了,是那帮讨厌孩子打的,有老李家的,也有老张家的,我家小宝没还手。小宝又用那双小脏手去抹眼泪了,小宝说,我妈让我在外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妈,我怎么听了你的话老是吃亏呀?冯姐拿条毛巾润润湿,来,乖孩子,让妈替你擦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啥叫吃亏就是福!母亲抱怨女儿还吃亏就是福呢,你那个死老公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个亏吃的还小哇?妈!他以前吃香喝辣的时候,你也不是沾光了吗?现在他跑了,你又说这种话,你说你说那种话有啥用?妈,别说他了,好不好?眼下,最要紧是咱们怎么把日子过下去,你懂不懂啊?妈!不要一会儿懂,一会儿又不懂,这样下去,我可替你操不起那份心。母亲说自己老了,总是犯糊涂,人还迷糊,说完,母亲就仔细查看小宝那身脏衣服,小宝还在小声说,我妈不是鸡,因为我家今天中午,吃的就是鸡,我说我没吃,他们就打我,就撵我走!
  然后,冯姐对着五岁的儿子还是那句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听到没有?小宝委屈的点点头,说,妈,我懂了,我今后,说到这里,小宝哭的泣不成声,颤着声说,妈就是妈,妈怎么会是鸡呢。母亲突然冲到大门外,喊,今后谁要是再欺负我家小宝,我操他十八代祖宗!
  叔听着外面的嘈杂声,说母亲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叔在摇头,说母亲当姑娘就是这般利牙铁嘴,现在改多了。冯姐说,都怪自己不好,不争气,嫁了个男人不省心,找份工作吧,还是不省心,不省心咋办呀?不能不还人家钱啊?人家以前平啥把钱借给我老公集资,还不是相信咱家吗?
  冯姐把父亲召唤进屋,父亲在叔跟前像十分听话似的,小声问,啥计划,拿出来听听?叔一支烟的工夫,拿出了一个计划,让父亲从下个星期起别整天坐门口了,由叔想办法,给社区的自行车棚看棚子,每月250元,钱是少了点,可也算是一笔收入吧?父亲掐着指头一算,一年下来也得将近有三千块!父亲对着冯姐呵呵乐,说,还是你叔行啊!哎呀!我就是想得起来,可也没那个门路吔,这活的,是不是够损的?父亲很不好意思。叔说,那不叫损,那叫众人捡柴火焰高!来,咱再合计合计!按照叔的计划,似乎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了。阳光和落日之间,究竟有多少差别,好像这话题谁也答不上来,在一个家里,叔好像是个主心骨,母亲一遇到难题就知道把叔找来,如今,叔的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父亲也来了精神头,整个家想奔小康可还是有点嫌早,父亲在外面说冯姐是搓澡工,搓得尽是一些脏东西。同时,父亲也没忘了在每个月的阴历初一和阴历十五,给观音娘娘点上一柱香。父亲说心诚则灵,可冯姐的男人,连一个信都没有.
  那天,冯姐傻傻地坐在屋子里发呆。谁知道以后这日子过得会咋样?哪个女人没有老去的那一天啊?冯姐知道烧香时的父亲心顶虔诚了,父亲总在默默的祈祷菩萨保佑冯姐,冯姐也由所感动。其实,父亲每天睡得都很晚,一直在等冯姐开了门这才放心地睡去。在三百六十行里面有这一行吗?叔好像懂得挺多似的,他说有,怎么会没有呢?搓澡工怎么会没有?叔反问父亲,问得父亲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笑,父亲说,你看你看,来不来,你先认真上了,要知道,冯姐是我女儿,叔说冯姐也是他的女儿,叔是看着冯姐从小长大的!叔说话一点都不含糊。叔特别是喝点酒以后,总眼泪汪汪地瞅着冯姐,弱女子,顶梁柱!
  这一天,冯姐又瞧见叔伸出大拇指夸她的样子心里更是慌张,连忙两手摆摆,说,咱家那是我妈撑着,我妈呢,有你撑着,我哪能撑得起一个家呀!叔,我替我妈感谢你,说着,冯姐深深地朝叔鞠了一躬。
  正巧,冯姐的父亲进屋,父亲在手上托着一只红红的小方盒,脸上的不自在,只有冯姐心里明白,于是,冯姐回转身拉扯一下父亲的衣襟,父亲把手一甩,说,别烦我!行不行?瞬间,父亲好像知道自己过分了一点,于是把口气软下来,托着盒子尴尬地问,小宝呢?我找小宝,小宝!那天正是下午,外边天热,母亲正哄他正入睡呢,小宝突然听到外公招呼他,爬起来了,两脚岔开,小鸡鸡露出来,站在床上,问,外婆,我想到外面去玩。母亲出门就骂父亲穷抖瑟,你不睡,别人还不睡啦?小宝,来!父亲朝小宝招招手,说,外公给你买了一盒肯德基。小宝说,我不吃,小宝连看都不看,掖到冯姐怀里,说,妈妈,我不吃鸡!妈妈不是鸡,妈妈就是妈妈。妈妈,你哭了?等我长大了,我也不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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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黄尘刀客:
让人百感交集的人生一幕,生活、生存不管在哪一个层面上都要一个个普通人拼上百分努力,正因如此,每一段无悔的人生更格外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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