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显然都意识到了对方在回忆什么，气氛由轻松转入伤感。任间率先开口：“这些年，我经常问自己，如果当初，我真的带你走了现在会怎样？”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年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是一个内心软弱的人，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在宠着我。说实话，自从去过你工作的山村学校后，我就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恐惧，我实在不敢想像，每天早上起来，脸盆里的水都结成冰的日子怎么过。”吴菲凄然一笑，“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换成一个坚强的人，我想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底！”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任间喟然长叹，“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而且生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生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吴菲喃喃地说，眼中又泛起晶莹的泪花。
　　“这就是命运吧，是命运注定了我们今生有缘无份。”任间忧伤地说。他下意识摸了把腮边浓密的胡子，笑道：“不如趁我们现在还不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你这是在勾引我？”吴菲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旋即优雅地摆了摆手，“能旅行到哪儿呢？”
　　“到哪都行啊！”明知无法实现，任间还是显得很兴奋，竟自畅想起来，“走累了，我们就找个人烟稀少的小岛，不问世事，终老一生！”
　　“你说的小岛倒符合我的心愿。”吴菲笑了笑，说：“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二十年前，你欠我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二十年后，我欠你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扯平了，从此，两不相欠，彼此牵挂。”
　　“两不相欠，彼此牵挂——”任间喃喃地说，心底一阵酸楚。
　　吴菲优雅地看了看手表，起身告辞，“间，时间不早了。我女儿大学放假，今天从北京回来，我得去机场接她。你……你多保重！”
　　“让我送送你。”任间长出了一口气，从肩头到心底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吴菲走到茶室门口，停住脚步。任间从背后抱住她，抱得紧紧的，就像20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午夜……
　　吴菲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过了许久，她才轻轻拍拍任间的手，用低低的声音说：“把胡子刮了吧，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任间热切地问。
　　“等你的作品搬上银幕，在新片发布会上，我还是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默默地看着你……”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为浩瀚的海面镀上了一层流光异彩。吴菲倚着渡轮甲板的栏杆，静静地欣赏着令人心醉的景象，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手中拿着一张化验单。海风吹来，化验单如蝴蝶般轻轻飞起，翻转着、飘舞着，落到海面上，随波而逝。
　　“原谅我这个软弱的人吧，我实在无法承受你们的眼泪。对不起，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我再也无法兑现我的任何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