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者祭》

浮财被分光以后，那处宅院
就彻底荒废了起来
作为你的兄弟，和侄子
他们如今的生活，与你在世时
基本没有什么两样
三年过去了，依旧忙碌，卑微
早出晚归，守着祖制和责任田
从不越雷池半步

去年回乡，还有人对我说起你
命苦，幼时家贫，病无从治
落下跛腿一条，性格懦弱，胆小
怕事，特殊年代，莫须有的
一顶富农帽子，遮住了所有好时光
终身未娶，一生节俭
牙缝里省钱，克扣自己
长工一样，给兄弟和侄子做牛马
六十年岁月，一甲子苦熬……

应该感谢心肌梗塞，让你
突然隐居到了尘世之外
再不用被风湿、高血压、冷眼
困扰得手足无措，终于可以
像个神仙，观人间万物依旧似刍狗
看无辜的秋风，年年造访
一座孤寡老人留下的空宅

《清明夜，梦见祖父》

终其一生，祖父也没有见过大海
而此时他却端出一个玻璃鱼缸给我看
在旧堂屋的黑梨木桌子上
避开灰尘与烟渍
局部的海水开始有泛滥的征兆
一条比目鱼，向下的一侧转为向上
鱼鳞如动荡的岁月
细密，接踵而至，但最终渐渐泛白
自始至终，祖父都未曾开口说话
这短暂的谋面因此而充满隐喻
直到我醒来，窗子上仅剩异乡的夜色
薄薄的，月光的影子，如一层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