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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乡野

作者:落叶半床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8-04-05   阅读:

  
  那时集上还没有电,为了更好地完成小升初的衔接和过渡,区完小五年级决定增添晚自习,于是每天天一擦黑爸爸就兴奋地给汽灯打气,总要跟在爸爸后面的我好奇地盯着看,汽灯怎么会亮呢,而且还这么亮!五年级的学生看上去高高大大的,他们其实并不安心晚自习,我每跟爸爸去教室,就热闹开了,趁着爸爸不注意,他们拿各种好看的书给我……
  集上本来有所乡小,我想和小伙伴一块去上,爸爸不让,说新的区完小一切都是新的,要上就上区完小。我问爸爸,什么是完小,之前的乡小怎么不叫完小?当时爸爸怎么回答我的,记不清了,只记得爸爸是笑着回答我的。
  新的小学和旧的小学同在一条线上,实际上就是同在一条路边上,中间只隔了一片树林,一条水沟。区完小位置靠西,就叫做西校,先前的乡小自然而然就被称作东校。爸爸说西校好,一定让我上西校,我就等着上西校。西校是很新的:教舍是新建的,比东校亮堂;教师也是新的,多数是我从前没有见过的,刚从县城师范学校毕业的也有。总的来说,西校新,东校老,气氛也不一样。西校的教室之间种很多椿树和泡桐,大门外有很大的空地(用来做操场);东校从前是座寺庙,院内有一株古老的银杏。
  我们在西校大门外的空地上做广播操,上体育课有时在操场有时就在靠水沟这边的树林里,这片树林在我们一直是块乐土。乡下的体育课不怎么正式,上完半节课,余下的就是自由活动。冬天干燥,水沟会自然变干,我们就在沟坎上滑滑梯,滑到沟底高兴了就拣几张糖纸几根鸡毛。沟里有水的季节,我们就爬树,看谁爬得高。这里的每棵树都是光溜溜的。这条时而干涸时而蓄着水的沟是东西两校之间的分界线,仿佛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把两所学校隔开来。这片小树林什么树也有一些,靠近大路旁有株很粗很壮的榆树,不知有多少年头了,枝杈很多,上面天天猴着许多孩子。弟弟从上蹦下来,下巴磕到老榆树裸露的树根上,鲜血直流他还在笑,后来缝了好几针,那光荣的战绩至今还在下巴上挂着。
  西校的校长姓钱,教我们思想品德。钱校长有四个儿子,老三和我一个年级——他个子大,有号召力,不用说是我们的班长。刚上一年级那年,我和钱校长的三少还有郝会计的大少打架,结局是我摔倒在地,然后赖在地上不起来,班主任李老师看见了赶紧跑过来拉我,那时冬天很冷,拉我起来帮我抹脸时抹了李老师一手鼻涕。年轻的李老师新从学校毕业不久,被我这一招弄得满脸嫌弃。
  一大清早,我们到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跑操,因为操场太小,树林又转不开。天还没有亮,班主任带着我们,班长吹着口哨,“一二一”,我们就跑起来了。跑操的时候,女生当排头,排头全是小个子,我一直是班里个小的,所以总当排头。冬天北风呼呼刮着,割在脸上,生疼。天黑乎乎的,一脚深一脚浅地我们往前跑,跑到晨光微露,天光要亮了,便折回头,一队一队地跑回学校。刮风下雨的时候就不跑了,早到的同学点根蜡烛念书。同桌怕我们借光,总是把蜡烛夹在书间读,有一回烧了“大雪山”(被烧的课文讲的是大雪山)。她死命地扑打,在场的人笑个不停。这会儿我们小声念,直到早自习开始,班主任一出现,全班转成朗读,看谁的声音大,谁的声音高。
  课间、课前、课后,我们抓住一切时机来玩。冬天出太阳的时候同学们站在教室门前那一面墙壁上挤油,老师也会参加,嗨吆嗨吆地喊得好带劲。多数情况下我们踢毽子、跳沙包、跳绳——跳大绳的气氛最好,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地跳过去,跳死了的就去悠绳。跳皮筋、跳房子也少不了的。总之对我们而言校园的空间似乎很大,又有许多树,干什么都很便(biàn)宜。那时候女同学玩抓石子,抓得手起倒签,直流血;男同学玩摔卡,每人书包里有多少纸折的大小不一的面包卡,有很多同学撕掉书本折面包卡。有段时间女同学之间流行用打吊水的皮绳编各式各样的物件,鱼、虾、蟹的钥匙链及各式手镯之类,我一样也没学会。
  家离学校很近,几百米的距离,像我那样的小孩步走也只要几分钟。就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因为其间一段分岔的小路而变得悠长而耐人寻味。这段小路多不过50米,两旁都是水沟,且植满树,弯弯折折,窄只容人走。道上多椿树(当然还有旁的树,比如泡桐,槐树,楝树,皮树——即构树等),那年月椿树真多咧,哪里也是。椿树从上到下吸引住我,午后上学路上走半小时一小时也是常有的。至于什么吸引人呢,夏天多是虫子,秋天则是椿树掉落的梗。
  虫是颜色花、毛刺很多的毛辣子,一步一弓地在树干上爬上爬下,仔细看很漂亮;会飞的花大姐(斑衣蜡蝉),形状是三角形,头也是三角形,翅膀上有许多点;季节一到,树下有各种蝉的洞口,大小不一,很大的口说明蝉已经出来,而小的洞口扒开就会发现许多惊喜,也许蝉的幼虫恰巧呆头呆脑地往外爬呢;树干上到处有蝉蜕的壳,紧紧扒在树上,背上咧开口,壳上楞眼分明,黄亮透明,风怎么也吹不落,用手轻轻一捏则会碎掉。
  椿树到秋不仅落叶,也掉梗,梗连接枝干的部位形状像马蹄,掉下来光光的,煞是好看。梗是良好的烧火材料,既不脏也经烧,烧起来有股香味,噼噼啪啪脆响。等不及它掉落,哪家的小孩也是爬遍椿树摘梗的,我也一样。不上学的光景,我毛着头,穿身运动秋衣秋裤,四处寻椿树,有时跑很远——近处的树太大,长了许多年,树太大、梗太短没有吸引力,要那种不大不小的树,适合爬上爬下,梗比老树上的要长要粗些。梗摘下来之后,用绳子拦腰扎起来,半晌就拾得一大捆,弄到自己也乏了,就兴兴头头地往家走。没什么比这高兴。对了,椿树秋后的梗有个好名字:gùgùtíng(不知怎么写也查不到)。
  因为离家近,上午两节课罢,休息20分钟的间隙,养小鸡的春季我要抽空回家喂喂小鸡。喂它们吃小米或大米,煮的半透不透,略硬的。看小鸡吃,自己忍不住也会吃上几口。当然不会吃太多,不然被妈妈发现就不是好事了。
  学校里有口水井,井口很大,是拿水桶吊水吃的那种浅水井,内壁用水泥筒铺了,很光滑。每个小学生也拿墨水瓶从井里打过水喝。你的瓶我的瓶在课间的时候叽里咣啷往井里吊,各色的绳子,一头是墨水瓶,一头是提着绳的手,井沿上黑压压一圈又几层人头。说来也怪,你挤我攘的,那么大一口井,没见人被挤下井去。井水是很好喝的,微甜透凉,比大门口卖的汽水还要好喝些呢。
  有时流行在钢笔上刻花鸟虫鱼和名字,我也花钱请人刻过一条金鱼。我的钢笔多是爸爸得的奖品,一律英雄牌的包尖钢笔,又重又好看,耐用也好用。可我闲不住,老是把钢笔卸个七零八落,直到用起来四处漏水,到爸爸那儿报告说坏了。爸爸会给我一支新的,他很奇怪我是吃笔的,同样的笔到我手上不几天就坏掉。后来终于不折腾钢笔,专捣鼓收音机,收音机终于也坏在我手上。
  那时我不喜欢花衣服新衣服鲜亮的衣服。我不戴花不穿花鞋不穿裙子上学。这把妈妈气得够呛。对门邻居老骡爷的女人特别会剪花样,她没有女儿,很喜欢给别家的女孩剪花样绣花鞋。她手极快,别人都比不上。她手又极巧,剪刀在手,三剜两剜就剜出来一个漂亮的花样。真奇特啊,好像剪刀就是生在她手上一样的。
  那些年有个同桌,家里在街上有门店做生意的,家境比一般人家好些,一年到头穿不完的花裙子一样,打扮得既时髦又漂亮。有段时间我和她玩得火热,真羡慕她有那么些花裙子。真当我有了花裙子,我却不愿穿出门,新裙子是漂亮,可是一点儿不方便,干什么也不得劲儿——套上旧衣旧裤我又跑出了门。
  五年制的小学,我至少上了六年,中间留了级。从小身体不好的我,到了秋冬季总是生病,就连伤风感冒也得躲在家里背风,一背风就得十天半月,落下来的数学课到了三年级就渐渐跟不上了。爸爸于是让我留级。无奈留级的我数学仍是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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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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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每个人都有自己小时候的回忆,文字的好处是把这些回忆积攒起来,留给以后的自己慢慢看。还有,留给已经长大的我们一起回忆,看到调皮处,自己忍不住的笑。我们都曾那么有趣。


我来评论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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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6

  • 千千

    美好的回忆

    2018-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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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古刹昏鸦

    小时候有很多事回忆起来真是很有趣

    2018-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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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怪不得你对我常常生病能理解,原来也和我一样从小爱生病。还有,你怎么这样调皮呀。

    2018-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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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沁芳闸  农村小孩都调皮,野,没人管呀。我算好的,你没见过的,我们小时候女生和女生打架骂架才厉害哩,我从来不和女生打架吵架。

      2018-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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