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一过,春风一个劲地吹,却没有吹来春的绿意。
河西的天空隔三差五飘荡着沙尘暴,大多是从腾格里沙漠刮来的,一直刮到春末夏初,才见到了绿树红花。尤其是青土湖的芦苇,在春天快要结束、夏天就要来临的时候,才迟迟疑疑地绿了小半边脸。
青土湖沉睡了一个冬天,好像睡过了头,刚醒来,季节就一下子跌进了夏天。风也柔和多了,芦苇舒展开腰身,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湖水中的身影,太纤瘦了,细细的枝干上,叶子不茂密,黄丝丝的绿,像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湖里的水却是清澈透明,映着蓝天白云,别是一番风韵。偶尔有几只过冬的候鸟飞起又落下,给了青土湖迟到的春天里一份迟来的爱。
青土湖的芦苇是沙漠里最亮丽的风景,几场透雨过后,芦苇蹭蹭蹭窜高了一大截,叶子也密了,颜色也翠绿了。清风徐徐吹来,芦苇颤颤巍巍地摇晃,犹如妙龄女郎的细腰,暗合着天籁的节奏,以大地为舞台翩然起舞。许多孵卵育雏的鸟儿找到了好地方。青土湖热闹起来了,各种水鸟在芦苇丛中穿行,在湖面上盘桓,悠扬婉转的鸟叫声此起彼伏,给青土湖增添了生机。清粼粼的湖水一天天涨起来了,这里成了沙漠一大景观,引得游人络绎不绝。
盛夏时节,太阳炙烤着沙漠,望一眼泛着白晃晃的热浪的沙漠,满眼都是焦渴。望一眼青土湖,望不到边的绿,不得不惊叹这瘦弱生命的倔强与顽强,就是这绿色的湖水给沙漠带来了希望,阻挡了风沙的进攻。
不同的季节,青土湖有不同的景色。在冬天,芦苇一片枯黄,风吹过,芦叶沙沙作响,我并不觉得它萧瑟,而是一种辽阔的壮美,使人充满期待和向往,憧憬它一碧万顷的美丽容颜。站在湖边,任寒风吹过我的脸颊,吹拂我的头发,也吹不皱我的思绪,却吹动了我的思念,心里暖暖的。看啊!天蓝得多么纯净,结了冰的湖面像沙漠的镜子,为青土湖梳妆打扮。
秋天,芦苇长得更高了,更密了。有嫩绿变成了深绿,散发着浓浓的苇叶的草味。有芦花开了,一穗一穗洁白的芦花点缀在满眼的绿中。微风轻抚,摇曳芦花无数,这时候,就会觉得哪怕是玫瑰牡丹的姹紫嫣红也比不上芦花的美了。它素雅、纯洁,恍若置身在鱼米水乡,这时的青土湖仿佛成了塞上江南!
一直以来,我以为芦苇是只能长在江南水乡的植物,徒生一种羡慕。记得小学时学过一篇课文《翠鸟》,其中有这样几句话叫我难以忘怀:“翠鸟蹬开苇秆叼起小鱼,贴着水面往远处飞去了。只有苇秆还在摇晃,水波还在荡漾。”那苇秆一直一直在我脑海里、或者说是记忆深处摇晃。一种失望萦绕心头,我失望的不是翠鸟飞走了,而是那独自晃悠的苇杆令人遐想,真想一睹芦苇的芳容。她就像一位风情万种的江南佳丽,惹我相思。
当我听到雷佳的一曲《芦花》时,更是心旌荡漾,别说曲调有多么优美,光看歌词:“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大雁成行人双对。情和爱,花为媒,莫忘故乡秋光好......”也是缠绵悱恻,极尽温婉。芦花,她也和美丽的爱情,深情的思乡之情有关。
是啊,大雁南飞,芦花飘飘,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此情此景真是柔肠百结,千丝万缕涌上心头,芦苇啊,芦花啊,怎能不惹人怜爱?泛舟芦苇荡,多半会“沉醉不知归路”,让飘摇的芦花诉说心中的情愫。
芦苇在深秋的寒风中潇洒摇曵,我从蓝天白云间读到了芦苇渐白的消息,有那蓝天的明净高爽,白云的浅淡悠闲和隐约有北方金风乍起、白露初临的神韵。岁月的风霜,无情地褪去了你的绿衣,染白了你的华发,凝重的秋阳把你镀得满身金黄,你依然摇曳在风中,默默地将淡淡的岁月深情地凝望。
不论将来是漂泊成云,还是零落如花,你悠然地站在空旷的腾格里沙漠,泛起淡淡的云白。在芦花铺就的道路上,把岁月的苍茫刻进虚心的年轮,深深地藏在沙海,在人们“深处泊孤舟,芦花一夜白”的吟诵中,面向一个又一个无语的清晨或黄昏。
青土湖在一天天壮大,我的思绪也一天天丰满。我的眼睛温柔地抚过每一株芦苇,每一只小鸟,每一捧湖水......我看到了它们的笑靥。
骆驼的眼睛不再干涩,因为它看到了绿色的希望。我站在湖边,不再怅然。遥望远方,青土湖碧波荡漾。它是西部啊,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