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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里的疯子

作者:古文斋主人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8-10-19   阅读:

  
  我时常在山坡野外去玩,游视自然的优美风光,寻捕文章的灵气,觅捉韵的意境。
  一天,去一个远处的山游玩,我从来也没有去过,只是老远地看到这座不大的山峰。这次是突发了没名其妙的决心,一定要上山去一游。来到山巅,突然一声大喊咒骂声,从一片小杨树林里传了出来:“武大郎啊!你这个鳖羔种!龟蛇(造zou)的东西!你是人头蟒身子!狗日的!白死了!都白死了!”我十分惊讶又好奇,注目望去,那个人是个耄耋的老头子。他头发蓬松,脸上横纹密栉,污垢苍老。衣服破旧,露脚指的黄军鞋。
  他一看到我,马上拿出端枪的架式,警惕地对我发问:“站住!哪部分的?在这里探头探脑干什么?”我看他认真的样子有点好笑,为了尊重他,我只好举起双手,装作投降的样子说:“我是平民百姓,请首长放行。”他蹒跚地窜过来,很认真地对我搜了搜身。我的身上除了钱包之外,还有一部手机。他掏了钱包去打开钱包,里边装有三百多元钱,他翻看后,没发现异物,就把钱放入包内又递给我;他看了一下手机说:“这是现代的电报机,人人都有了,要是当年我们营也有这个,就不会和团部失去联系,也不会都牺牲了!”他说着,脸皮抽抖,双手颤动,哽哽咽咽地流下了眼泪。
  多时,他平静了心情,把手机还给我郑重地说:“你一定要把你包里的那三张老天爷爷像保护好,他老人家的像是咱老百姓的护身符,咱老百姓离了这老天爷爷的护身符寸步难行啊!”我配合地向他敬个军礼,连声说:“我保证完成任务!我保证完成任务!”他看我这样满意地笑了说:“小鬼,挺机灵的!一定要保护党中央!保护毛主席!时刻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我们要解放全人类!”我点头,大声说:“是!”他从破衣袋里掏出来一本用干净的手帕包了好几层的一本袖珍书,他打开包层,里面是一本保存完好的红塑料书皮烫金字《毛泽东选集》,他拿着书虔诚地说:“我是毛主席的学生,我忠于党!忠于毛主席!”而后,他对我说:“这本书你读过吗?”我只好摇摇头说:“我没有看过。”他很吃惊,问我:“这么好的书你没看过?这里面全是为咱穷苦人说的话!你没有读过?小鬼,你今年多大了?”我忠实地对他伸四个手指;然后又伸出五手指说:“四十五岁了。”他听后说:“小鬼,你比我小四十七岁!”他已经九十二岁的高龄了?我有点吃惊。
  他把书递给我说:“这本书,你一定要读!它就是航行的灯塔;早晨的太阳!它能给我们阳光,给我们力量!你读完后一定要还给我,我还要学习的!”我不好推辞,接过书来放在衣袋里。
  我从小爱读书,尽看了一些小说,武侠言情读了不少;四大名著;诸子百家,历代词专集也都涉猎了,就是没有读过《毛泽东选集》,上小学时,老师让学生回家把贴在墙上的毛泽东像;像章之类的统统交给学校,而后听说付之一炬了。记得,他的白石膏坐像,在一个垃圾堆处被全都砸碎,有上百个之多。从小知道他是伟大领袖,不知道他写的文章内容是什么。我因爱好古词,对他写的诗和词读过,觉得有气势,可称得上千古绝唱。
  这时,一个七十多岁的放羊老人,觉得好奇,撵着六、七只大小不等的山羊凑了过来。他见放羊的人走过来,就低下头,转身离去了,蹒跚趔趄的身影隐没在了小树林里。
  放羊的老汉对我笑着,友好地点头招呼说:“你认识他?”我摇头说:“不认识,看样子是个老军人!”老汉说:“可是个老军人!赴朝的!邻村的!唉!遭遇不好,疯了!整日的在这山上骂,也不知他在骂谁?乱七八遭的骂就是了。就在树林那边茅棚里住着,孤独一人。”我忍不住问:“赴朝的老军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老汉说:“这都是命啊!他是两次二等功;六次三等功;二十年大队书记,却成了这疯子!”我诧异了,掏出烟敬给老汉一支,和他就地坐在山坡卧牛石上问:“您对他很了解,他是谁啊?”老汉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的在回忆那尘封多年的往事说:“孙庄的,孙大河。他小时候家里很穷,他娘给财主王长贵家做长工,他父亲欠财主家债被逼得寻了短见,撇下他娘俩过活。他娘一边给财主做工还债;一边拉扯他长大。十六七岁那年,他参加了革命解放军,参加过全国有名的几大战役;还在朝鲜三年,回来时三十多岁了。新中国成立他翻了身,成了孙庄的大队书记。他为人耿直能干,宁愿自已吃亏,也不占别人便宜。因他是军人,有军功,民政局有补贴,他不要;主动去民政局把补贴给要求取消了。
  他在大队里带头参加劳动,开荒整地,修水利设施,老婆病了,他还促使她出工干活,结果,老婆死在工地上。唉!好人啊!真是好人!这样的人现在没有了!因为他直爽,得罪了好多人,八二年给免了书记。八八年他儿了出了事,杀了人,他就失常了;到了九七年他孙女又自杀了,他就完全这样了。”“他儿子杀了人?为什么?”我急切地问。老汉叹口气说:“他们大队有一口抗旱大口井,也是孙大河亲自动手带工挖修的,改革开放后八五年以一万六千元对外卖,被当年财主家儿子王大福买了去。八九年天旱,王大福以大口井水向外卖水浇地,全大队人家都卖给水浇地,就是不卖给孙大河家水浇地。王大福放出口风说‘不论孙大河家出多少钱也不卖给他家水’,因为,他两家是世仇。庄稼眼看就要旱干了,别人家都抗旱浇了水,禾苗绿油油的,唯独孙家有水却不能浇。孙大河的儿子孙胜利心中气愤,认为这口井是他父亲和自已动手带人穿挖修建的,当年他自已也是整劳力半年工的付出;他王大福却对挖井没出一分力,有什么权力不让挖井人用水?还扬言多少钱都不卖给他,他火了。谁也不去问,他架上抽泵机就开始抽水浇地,王大福来质问他,双方吵了起来,动了殴打。村里倾向着王大福报告派出所说‘孙胜利抢井水’拘留罚款。而后,孙胜利出禁拘后,两家又开了战,王大福被孙胜利给捅死了。出了惊天大案,孙胜利入狱被判执行了,这个打击对他来说是巨大的,一下子就病倒了,一年多才从床上起来,神情痴呆了。幸好是九一年他唯一的孙女考上大学,才使他走出病魔的困缠。不幸又再一次打击了他,九六年孙女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局工作,上班不到一年,和他局长好上了,成了局长的小情人。一个女孩子大学生,对自已不检点,也不知是被迫无奈啊;还是命该如此;听说受不了压力溺水而亡了。就这样,孙大河疯了。”我听后很吃惊他家发生的事;更同情他不幸的遭遇。
  树林那边又传来骂声:“你这个老鼠下的崽!武大郎啊!你叛变了!你老鼠日的把梁山好汉葬送了!你害了整个梁山好汉!你这毒蛇日的,你夺了晁天王的权,害了梁山啊!武大郎!我牵着狼操你妈!”果真的,他已经是语无伦次,把黑三郎宋江和武大郎混肴不清,胡言乱语了。接着传来唱声:“相当年他领了一众英雄好汉,你却领了一群风半边!那一个领了一伙忘八蛋;这一个领了一拨下三滥!还有一队恶二滥,使我心里发凉寒。我好比那七十年前去南柯,如今回到了四五年!哇呀呀呀呀,气死我也!……”我问老汉:“村人就不关心他一下吗?”老汉“唉!”地叹气说:“现在的人都忙自已的,紧着去各自赚钱了,谁还看得见一个老疯子啊?更何况现在他家的仇人王大福的孙子当上了村书记,就更没有人正眼看他了,他只有在这荒山上疯癫了。”
  我游山望景的兴趣一时荡然了,老汉去撵窜入庄稼地里的羊了,我神色恍惚下山了,骑着我那辆破旧电动车一路回家。
  很快就仲秋节了。这年的十五,夜空无云,圆圆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从东山上缓缓升起,银辉四泻,世间晶荧。我吃过饭,一心就要去看望那孙大河,跨上电动车,一路月下飞驰,一个小时就到了。我把车扔放在山下,提着二斤月饼爬上山巅,见他独自幽静地坐在卧牛石上发呆,今夜他没有发疯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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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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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本小说以倒叙的手法,讲述了一个老军人辉煌而又凄苦的一生。既有老人累累战功的追忆,更有对现实无情的鞭挞。老人也曾经对这个用生命与鲜血换来的新世界充满了建设的热情,然而心中的光明很快就被无情的摧毁了,所以他深陷于过去的岁月和那无私的战斗情谊而无法自拨。虽然没有直接发表任何议论,但作者的倾向性是明显的,字里行间充满无法言说的悲苦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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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

  • 欧阳梦儿

    古文斋老师的小说语言朴实无华,很适合讲这样的老故事。只是很多句子还不够凝炼,标点符号的用法也值得多加注意,很多不该用分号的地方使用了分号。

    201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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