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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月光小镇

作者:西部井水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8-12-04   阅读:

  
  1.
  夏日傍晚时分,长宁镇上的房舍、树木以及人的影子,都有虚幻而且很长的尾巴。两个新来的人,都毫无例外地拖着尾巴。月亮在太阳下去之前已经升上来了,像一个白色的瓷盘,但月光一点点殷实起来,是稍后的事情。走在石板路上的一对陌生男女,女的年纪大约30多岁,男的有40多岁,每个人手里都拉着一个旅行箱。女的低着头,表情阴郁。其实,我说表情阴郁,也不见得准确,因当时夜幕已经渐渐浓了,镇上的街道的灯光也是疲惫无力的样子,或许我没有看清楚,只是从她的低头的姿势上,感觉到她的不开心。男的瘦瘦的,个子较高,是个回避眼神,当我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目光像做贼似的逃遁了。他们走到我的店铺傍边的小巷子里,那间和我店铺毗邻的好久没有人的房子前,拿出钥匙,开了门。大概是因为时间长不开,有些生锈的缘故,男子鼓捣了好大一会,锁子才打开,他们走进去,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这时候,镇上的店铺已经没有什么生意,大家都在门前乘凉。这一对男女的举动,有些人看到了,都很惊讶。因为这个院子前几年发生过凶杀案,男主人在深夜里举枪杀了和他非法同居的一个女人。男人是离过婚的,不知道为什么离婚,但是离婚后,和他同居的这个女人,很漂亮,和那个丑陋的男人不相匹配。她每天早出晚归,忙忙碌碌,似乎又很悠闲。别人问她在哪里工作,她竟然说出好几个版本,超市,医院,私企,人们最终不能确定她是做什么的,后来,有人怀疑她是做鸡的,被男主人包养而已。人们只知道结局是,女的死了,男的被判了死缓。也许他可以在监狱里立功减刑,但是没有见他出来。房子仍是从前的房子,只是房上的瓦松又多了一些,墙上的白色墙皮剥落许多。门前的一棵槐树,从中间分岔,已经郁郁葱葱,又到了一年最茂盛的时候。虽然一切依旧,这屋子再也没有人来过。
  这一对男女的到来,让人们又开始了对他们身份的猜测和怀疑。大家自觉地围拢在一起,谈论起来。金牌钻头店铺的老板邹伟,是个非常热心又好奇的人,自然也关注起这对男女。邹伟在我对面街上开了一家叫做“邹金钻”的店,经营的是钻头。长宁镇是机械加工厂云集的的地方,我上班的那个公司也搞机械加工的。邹伟的钻头在这里卖得很好。他也是镇上的义务治安员。他特别叮嘱我,说这个事情关乎到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安全和安逸,你这个邻居责无旁贷,有什么动静,要及时和大家通气。
  2.
  长宁镇的夜景与众不同,有月光的夜晚,天空就呈现宝石蓝的颜色,日复一日,随着月亮越来越圆,这种蓝色越浓愈。月光映照下的一切,莫不呈现微微的蓝色,墙壁,屋顶,玻璃,道路,还有湖水。这时候,你端起酒杯,酒就会变成蓝色。自从我到这里来上班,有几次梦中也梦见蓝色。这对男女住在这里的第一夜,似乎没有发生什么,月光蓝蓝的,夜平静成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野鸟出没。第二天白天,也没有发现这一对男女出门,也许他们外出的时候我们都没见撞见。但是,第二天晚上,我听到有些动静。我分明听到有敲击墙壁的声音。难道是这对男女在家里装修,或者往墙上钉钉子。但是,分明又不是那样的大张旗鼓,而是悄然而又有力,平静而又执着。
  第二天,我到公司上班之前,把昨晚的情况向邹伟作了汇报。邹伟让我仔细想想声音是什么样的。我说是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很规律的。他说是不是咚咚咚三声短促,又咚咚咚三声缓慢的,然后又是三声短促的?我回想了一下,似乎就是这样的,总之是有意识敲的,不是随意的。邹伟说,这是用声音来传递SOS,有个电影叫做《尼罗河惨案》,其中一个情节就是这样报警的。
  我说,这一对男女也许遇到危险了,也许是被什么人控制了。邹伟听了,心情很沉重。他说,咱们还是去报警吧。我说,先别去呀,万一不是那么回事,不是落个谎报案情的罪名。邹伟笑了,说没有那严重,关心别人,维护小镇的平安,是我们的每个住在这个镇上的人应尽的义务,这是派出所长白立秋常说的一句话,我和他关系很不错呢。我给他说说,以后的治安联防会议,你也要参加。我心想,我才不爱参加什么会呢,老百姓一个,管那么多事干吗?
  3.
  中午,我被公司的领导邀请参加了的一个会。当然这不是关于社会安全,而是有关钻头生产的技术性会议。听说公司了来了一个年轻的工程师,要给大家做个什么报告。会场上乱哄哄地,坐了好多人,都在等着这个什么工程师,看他能讲些什么。
  当公司领导们走进会场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陌生人。当我和他眼光相对的时候,他快速地回避了。而且,他的眼光在不断地闪烁回避,也许有许多人都把目光聚焦于他。这不就是那个住在我隔壁的年轻人吗?原来他是工程师呀。他讲话不紧不慢,很有条理,也很斯文。因为先入为主的看法在作怪的缘故,我努力的尝试揭去他的这个“好人”的外表,要从中发现坏人的证据。我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好在没有去派出所报警,否则会惹下麻烦。
  也许因为这个缘故,我今天听报告听得十分仔细。他主要讲了钻头的分类和特性以及使用环境和方法对钻头寿命的影响。比如温度、湿度、灰尘以及疲劳对钻头所造成的致命的影响。他讲的这些其实是很有用处,我们以前都不太注意这些,钻头的使用消耗很大的。
  出于一种歉疚感,在报告结束以后,我特意在门口和工程师打招呼并说了几句话,当然都是一些客套话,说我们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之类,以后要多多关照之类。工程师对我的热情有点莫名其妙,而且眼神愈发回避得厉害,但是,他还是说了一句很专业的话:钻头的寿命,和它的使用环境的优良程度成正比,切记!
  下午下班后,我给邹勇汇报了这个情况,说这个人将来是我的领导和同事,我们的怀疑到此为止吧。谁知邹勇却不同意,说工程师怎么了?这个屋主杀人前,还是人大代表呢,你要继续密切关注。
  5.
  这天晚上,我虽然不想执行邹伟的指令,但是还是睡不着。我强迫性地把耳朵卸下来,挂在墙壁上密切关注着从墙壁上传来的任何一个动静。我听到一朵雄花的花粉落在雌花上发出甜蜜的响声;我听到一只雄性的昆虫,在隔壁房间空中飞舞着,唱着爱情的歌。我还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往长宁镇的方向走着。她轻盈的脚步踩碎了落在地上的蓝色的月光。我甚至听到一把锋利菜刀的刀刃被风吹动时发出的丝丝声。而我的邻居,今夜悄无声息。我有些释然,也有些怅然。
  我终于睡着了,但是很快就被惊醒了。一种凄惨的女人的叫声,从墙壁上传过来。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是一个女人在绝望中发出的。这个声音形状非常纤细,而且有着锋利而坚挺的头。它穿墙而过,刺着我的听觉和皮肤,让人疼痛不已。声音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再没有了,我的听觉和皮肤恢复了舒服的感觉。
  我拿起电话,打给邹勇。好久才打通,邹勇睡意朦胧地说,出门,到派出所汇报情况。正好这晚是白所长值班。白立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给我们沏茶。邹勇很自信地说,白所长,行动吧,我觉得这个男的一定是把那个女的囚禁在家里当人质或者当性奴。白所长拿出笔记本,一边记着,一边问邹勇,证据是什么?邹勇说,SOS,还有昨晚的女人的惨叫声,就是铁证,所长,再不行动,咱们这镇上又将发生一起惨案。所长笑着说,你呀,有点不够严谨,这些证据都有些不靠谱,用来写写小说可以,但不能用来立案。出警不是小事,弄不好会被扣上骚扰百姓的帽子。
  我和邹勇出了派出所,来到我住的楼下,正好能看见工程师住的房子的窗户,黑漆漆的。邹勇说,我们在这坐一坐吧,也许有收获,可惜没有啤酒。我上楼拿几瓶啤酒,两个瓶口反向一磕,就打开了,蓝色的啤酒和蓝色泡沫流出来了。邹勇一边抹着嘴巴上的泡沫,一边说,为啥咱们这镇上满月的时候,月光就变成了蓝色。我说,满月的时候,月亮的吸引力就大了,引得大海涨潮,所以,你看到的是蓝蓝的海水。据说,这样的夜晚,人的性欲也就增强了。邹勇听了,哈哈大笑,说你醉了,你是不是想老婆了,一个住在镇上怪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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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精华: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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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很精致的一篇小说。有点魔幻风格,淡蓝色的小镇,淡蓝色的一切,包括这个故事,也有一些淡蓝色。作品在悬念设置,事件发展,语言的讲究上都有独到之处,那句我把自己耳朵卸下来挂在墙上,诗意十足。人物安排简单,喜剧性强,有点恐怖,淡淡的。我读到中间他们敲墙的情节时,一度认为会是科幻,向两一个时空发信号呢。许多细节不必交代清楚,毕竟,来一场酣畅的阅读体验最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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