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和蕙姐打了一个招呼，说那连载的小说就要完结了，我的最后一张插图有些细节还要和蔻蔻切磋一下。她点头，我便匆匆离开报社，沿河过了小桥，拐进我魂牵梦绕的的小巷。它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那小角门还在锁着，老杨树的枝条拂过院墙，悠悠地飘摆。我一阵惶惑，便又匆匆折向河边，返回小桥，沿河向东，但见一些男女学生三五成群，一面刷着标语，一面高声喧嚷。我走进紫薇酒吧，沈老板迎出来笑问，
　　“今天这么早？”
　　“问问晚上的节目——我说——你们也没给社里送海报。”
　　“《再生缘》的情节有了改动，‘孟丽君犯上”那一出戏给删了，编剧还不知咋续。”他端过一杯酒，我只好应酬。
　　“那饰演孟丽君的……”
　　“你问那A角蔻老板？好几天没到场了。他们团里怎么安排没告诉我。”
　　“她跑场去了？”
　　“不知。”
　　我们说话间进来一伙学生，在每张桌上放传单。一个女孩，短发，黑裙白袜，扬头，冲老板：
　　“沈老板，现在民国了，别老演那些旧段子，唱点《木兰从军》、《精忠说岳》。”
　　“好哩！”老板应。
　　女学生一扬手，她们走了。
　　“你看吧，”沈向我笑，“晚上当兵的还要来，收传单，查南方份子。”话题一转，他问：
　　“你的’仕女图’完稿没？”
　　“我完成了初稿，《天女散花》，西画法，强调了光影。父亲用了水袖的线条，学习‘飞天’，他让我再看看，就交稿了。”
　　“你们父子中西合璧，在我的隔壁开个店吧。那一家书店，办不下去了。”
　　“爸爸在学院教书上，我在报社，没有工夫。”
　　“唔，唔”他点头，我喝了一口酒，告辞了。
　　回到班上，蕙姐问我见到蔻没。我摇头。她拍了拍我。我把插图的后几幅交给了她。
　　晚上回家，父亲对我说，督军派人把那《天女散花》取去了。
　　“怎么是他？”我问。
　　“是他，对了，你孟叔派小马传话，说那胡，督军很喜欢那幅画，他还要送你一件礼物。”
　　“你不是说是你朋友吗？”
　　“是的，督军是你孟叔介绍的。”
　　我不说话，想起欧阳说起的孟叔和茹夫人早年的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