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我便和孟叔说，手头的事都完了，想去做你给我的任务，到城里转一转，画几处小城烟雨。他击掌叫快，问我要不要带上小马打下手。我笑着摇头。
　　实际上我只想在小巷子里等她。的确，这儿很入画，上午的阳光斜射小城，葱茏的树木中墙垣折转，屋瓴隐现，幽静极了。我舒展开自己的感官，承受这初夏的骄阳，微风拂面，燕语呢喃。我一面作画，陡然想起大战后佛罗伦萨寂静的山城。看眼前的风景我有些迷醉。活着多么美好啊！即使充满焦虑，只要有爱的期待。
　　突然，我的面颊感到芬芳的鼻息，秀发的轻拂，我猛一侧脸——蔻，眼睛离得这么近，她不说话，温柔地从后面抱住我，颈儿在我的面部揉搓着……我要从马札上站起，她按住我，低声：
　　“画——”，唇，从我的下巴顺着面颊向上扫着，一寸寸……我长出了一口气，挣脱她，站起来：
　　“你从哪儿掉下来的？”我问。
　　她用嘴拱一拱：
　　“门开着。”
　　这时，我才注意，这次我并没有走近那虚掩的小门。连她溜到我身后都没觉察……
　　我们走进她的小院，她从里面把门栓上。进了屋我刚把马札和画板放下，她便又抱住了我，喃喃地耳语，眼泪揉在我的脸上。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激动，这几天你都去了哪里？”我双手珍爱地托着她的脸。她渐渐冷静下来。给我倒了一杯茶，她也坐下了。
　　“我和茹夫人，我的义母，带了她的女儿彩云去了滨海。在那，小彩云进了英国人的寄读学校，读文化兼学音乐，教会办的。不是原先那个，这是全程的。之后又把一笔钱从我国的通商转到英国的丽如银行。同时还请了律师，立我为小彩云的监护人，茹夫人和我签了约，到孩子二十岁把账户转给她，我只拿佣金。”蔻一口气讲了所办的事。态度很严肃。
　　“瑜弟，我害怕，出大事了。这有点像托孤。”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我感谢义母对我的信任，但我不知道茹夫人办的事是否与督军商量过，如果督军不知道，他怎么会放过我。还有二太太一定要对我下毒手。我没有任何权势，没有任何人和法律的保护，却有一大笔钱，这不是灾难吗……”
　　听了蔻的话，我很痛苦，恨这社会的动乱。无助加深了我俩的爱。我们久久的拥抱，亲吻，身心交融。
　　“结婚吧，亲爱的，”她口齿不清，浑身发抖，在薄薄的裙衫下我感到她肉体的芬芳和脉动。“给我。瑜，在大难来临之前，我要，此刻，让我在你怀里，溶化……”
　　血冲撞我的身体、器官。我也在抖，最后一刻，我抱起她，放到椅子上，双手捧着她的头：
　　“蔻，我找爸爸，救我们俩，我要和你白头到老。”说完我拿起画具，见她软在座上。我开门，走出去。